第17章 第17章

某一日晚上。

季征尘从睡梦中惊醒,一脚踢开被子,衣衫不整地逃出屋外,单手撑在树干上低喘。

“对不起....”

泪水一连串往外冒,任由她擦拭,也擦不干净。

【沉醉温柔乡,代价你负得起?】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体内的气息失去控制,让真气肆意乱撞,然而季征尘根本无暇顾及,因为她的头,正经受剧烈的疼痛,快裂开了。

加上系统,悄悄在识海添了点东西,加深她痛苦。

【铭记罪过,放下犹豫。】

【别忘了,他们还在家等你回去。】

『杀▊.?#』

“回去...回....去......”

【对,你要回去。】

“回...”

饶是锁环拼命抖动,试图压制躁动的气息,却于事无补。黑棕的瞳孔,逐渐染上猩红,世界恍如被血海侵蚀、称霸,哀嚎成为欢迎的乐曲。

【想尽办法,回到你真正的家。】

“回...家...”

『▊▊』

忽然,季征尘反手握剑,猛地捅穿自己心脏下方,抽出来再捅,反复几次,才稍稍唤回所剩无几的理智。

“季征尘?!”

时清察觉异动,急忙结束商议,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清誉峰,即便心里有准备,但当她看到季征尘此时模样,仍然产生一股....

名为,后怕恐慌的情绪。

内门弟子服被血液浸透,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就连平日最珍惜的佩剑,也被丢在草地,不闻不问,甚至满脸泪痕。

听到模糊的呼唤,季征尘歪头,艰难地望过去。

“宗..主......”

“我在!我在!”

时清小心翼翼地给季征尘检查,幸好,她身上没有魔气浮动,眼睛也正常。待检查完,时清当即运功为季征尘平定气息,并喂下治疗丹药。

“不......疼...”

缓缓上扬的嘴角,反过来安慰时清。

一贯自诩冷静淡然的人,见此,再也克制不住情感,靠近半步,彻底将季征尘搂入怀里,越搂越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身躯。

永不分离。

这一晚,没人知道时清怎么度过,没人知道时清想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时清做出了怎样抉择。

三日后,午时。

“嗬...”

季征尘小幅度张开嘴唇,却说不出话,而且浑身酸痛,四肢无力。

“别动。”

熟悉而清冷的声音传入耳朵,季征尘真就不动了,任由时清在她背脊运功。

不知过去多久,手终于离开了,但身体失去了支撑力量,轰然倒在身后人的怀里,正当时清尴尬时,发现季征尘早已沉睡过去,呼声平稳。

征尘...

你到底,发生何事...

又三日过去。

季征尘一清醒,下意识喊:“宗主!!”

瞬间,旁边的十几个人全回过头看,季征尘恰巧扭头寻时清,便与他们对上眼。

季征尘、众人:“....”

相顾无言。

“遗愿一事,之后再议。”

长老们狐疑地看了看时清,纷纷皱眉离开了。

季征尘一蛄蛹,从床上爬起来,高兴大喊。

“我金丹了?!”

“嗯,金丹了。”

时清边说边坐到床边,伸手检查脉象,确实是没事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告诉我,那晚你遭遇何事?”

季征尘装傻充愣,试图混过去:“什么晚上?宗主在说什么?我明明好好的。”

“季征尘!”

明显带了怒意的呼唤,季征尘不自觉吞咽一点口水,眼睛往右上撇,绞尽脑汁想找出合理的借口。

“心魔蛊惑?”

季征尘愣住,时清见她不自然,误以为猜对了,不由分说地把一串手链套上去。

“此物对你心境,大有裨益,不可脱下。”

“宗主...”

“宗主不能对我那么好,我分明不认识宗主,真不能....”

小狗夹起尾巴,故作委屈。

“不重要。”

“好好活着,就够了。”

升温的气息,迷离的氛围,交换彼此心思。

季征尘抓着时清的手,按压自己心脏,轻笑:“托宗主的福,我活得很好,就是....”

时清紧张:“怎么了?”

小狗晃晃锁链,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凑了上去。

“这颗心,日夜想着宗主。”

时清不蠢,知道季征尘想表达什么,可她不能,不能回应季征尘的心意。

于是,时清选择缩回手,无情地起身回到书桌边。

“尚未痊愈,修炼时注意避让。”

“....”

季征尘悻悻地垂下手,苦笑应承:“弟子谨遵教诲。”

原来,宗主对原身,不过是亲情。意识到这一点,季征尘越发失落,心底那点愉悦消失殆尽,沉默地盯着时清侧影。

落叶了。

等时间来到秋季,季征尘已经将现阶段能练的剑术,练到炉火纯青,练到了极致,就连对上辰曦,也能打一两个来回。

林长老颇为赞赏,常常在训导弟子时,总以季征尘刻苦钻研练功为例子,让他们改掉练功时,那副偷奸耍滑性子。

起码练到,别输得太难看。

同一时刻,季征尘坐在悬崖峭壁的边沿,观赏着岐云宗大片的风景,以及底下人群的流动。

“想什么呢?”

季征尘双手向后撑,抬头:“瓶颈期,突破不了。”

辰曦揉了两把季征尘头发,丝毫不在意。

“剑道讲究顺其自然,率性而活,该来的总会来。”

“哦。”

一个朴素无华的盒子,被推到辰曦面前。

“恩情如山,想赠个小物件。师姐帮我看看,此物件宗主会喜欢吗?”

“好啊。”

打开盒子,一个栩栩如生的骨质小龙,呈现在眼前。

“哇!好看!”

一声惊叹,整得季征尘害羞了。

“它还能动!好轻盈!”

“怎么作的,回头我也弄一个!”

季征尘迟疑一会,见辰曦兴奋地摆弄,估摸她不会害了自己,就一五一十透露制作材料、过程、组装。

“什么?!”

“肋骨?”

季征尘害怕辰曦摔了小龙,急忙夺回来放进盒子,这才不紧不慢回答疑问:“意外发现,身体多出一条肋骨,没了还能增生回来,刚好能制作多几个小龙,再从中挑出个最好的。”

“你....不疼吗?”

季征尘捧着小盒子,无所谓地笑笑:“习惯了。”

其实里面,还有她的心头血。

辰曦学着季征尘,坐在悬崖边,感慨万千:“总感觉有一天,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或许,师姐先一步成神呢?”

“那这样,看不见的人,是我才对。”

辰曦乐开花,一下子搂紧季征尘脖子。

“成神那天,先带你飞升!”

“好,我等着。”

日子,总是喜忧参半。

“宗主!您忘了您父亲遗志了吗?您父亲是如此希望,能在未来有个陪伴您的人,特意在您幼时,寻他们结亲。”

“那小儿如今是焚荒宗的宗主,与你担负的责任地位无差异,何况,岐云宗如今青黄不接,大部分的弟子根本比不上从前。”

“只有你,成功与那焚荒宗小儿喜结因果,方能稳固岐云宗的第一大宗地位!”

“婚期,该提上日程了!”

一个动之以情,一个晓之以理,简直双管齐下。

结...亲?

宗主要结亲?

自幼的姻亲,从未听说过....

那她算什么?

替身?外来者?寄生者?弟子?魔头?

不。

都不是。

她季征尘,只是个自私的爱慕者。

明明受人恩情,却恬不知耻地爱上不该爱的人,妄想在情与义,试图寻个两全的法子,奢望祈愿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时清,分明有归处,才会一次次推开她,总是对她的感情避而不谈,她早该明白的。

一滴血泪,埋没黑夜中。

刹那间,原本牢固的锁环和手链猛地爆开,头发全然发白,与此同时,体内压制已久的黑紫魔气,正紧紧缠绕丹田,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嘣。”

季征尘平静地把盒子、佩剑、一袋特制的补丹,放在了玉石桌上,准备离开。

“季征尘!”

足够小声,却又异常清晰。

“宗主可是有事情,吩咐弟子?”

时清见眼前人顶着一头白发红瞳,竟还能平静地对自己笑,无端生出满腔怒火。

“过来,我带你去暗牢!”

常常奏效的藤条,此刻却失了效力,怎么拖也拖不动季征尘的身体。

而后,季征尘轻笑一声,随意扯开了藤条。

“弟子愚笨,着了心魔的道,辜负了岐云宗的栽培。”

“安静!”

既然藤条不行,时清便亲手抓着季征尘,季征尘自然不反抗,反而借这个机会,用头抵着时清肩膀,这般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还是第一次。

“从有意识开始,总见别人出双入对,弟子仿佛是尘世间的异物,弟子便告诉自己,这把剑就是至亲,有至亲陪着不能悲伤失落。”

时清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弟子确实是罪人,祸乱岐云宗规则,还为了心里那点情绪,重伤了药峰那帮人,也废了御势峰那帮混蛋的丹核。”

“不....是我没教好你。”

季征尘失笑,细细感受着,渐渐消散的气息。

“往前走,别回头。”

四周的魔气,已经到了极为浓郁的地步,加上冰冷体温,代表了事情不可挽回。

“背叛约定,弟子有愧。”

“所以宗主啊,待来日再杀一次弟子,届时,弟子定会把宗主..心中的人还回来。”

“弟子告辞。”

话音刚落,魔气就消失了。

扭曲的时空,也逐渐恢复正常模样。

哀伤如同一根根银针,深深扎进时清的神魂,令她泣不成声,痛楚深入骨髓。

从此,岐云宗里,有一个名为季征尘的弟子,接受清誉峰的调查任务,秘密外派出宗。

不设归期。

不问,

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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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记
连载中竹石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