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很适合睡觉,特别关了灯之后,开一点熏香,整个大自然包裹着世界。
但席烟却没有好眠。
她不知道薄望京从哪儿拿来的房卡,不要脸地进了她房间。
早上摔的后遗症开始出来了,浑身肌肉疼。
席烟拿被子捂住脑袋,声音瓮瓮的:“你要是来吵架的就给我出去。”
他弯腰拉开被子,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巡视她弓成一团的身姿,语气淡淡:“摔哪儿了?”
不说还好,席烟宁愿他一辈子不知道,知道之后高高在上问一句,好似所有事情都能轻飘飘化解。
今天这事儿她过不去,也不想过去。
席烟将被子一翻,坐起来,昂着下巴瞪他:“和你有关系么?”
薄望京见她气性上来,将鞋脱了单膝跪到床上,两条长腿岔开,席烟作势要下床,薄望京先她一步预判,将她堵在床头。
这个姿势压迫感极强,席烟头一抬就能撞上他下颌,视线恰好是修长有力的脖子,中间一点凸起,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极具男性荷尔蒙。
“想让我亲自脱?”薄望京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她。
放在以前席烟早就乖乖顺从,今天和他杠上,双腿乱踹,试图把他弄下床。
薄望京没什么耐心,果真伸手解她的扣子,席烟惊得直往被子里钻,半个身子卡在他双腿中间,姿势更奇怪了。
饶是薄望京没那种心思,此刻表情也变得难言起来,该懂的姿势他都懂,顿了瞬,垂眸睨她,好似揣度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没有立即给反应。
席烟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语速飞快,“没骨折,没残废,就是破了点皮,您要是满足了好奇心快点从我房间出去。”
薄望京还是不动,眼眸清润澄澈,伸手撩开她的袖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下,见确实只破了皮,又已经涂了药水,便将手放下。
眼一抬,落在席烟脸上。
席烟黑发铺散,素净的脸如雨后初荷,眼尾粉红晕染,打闹时一激动,圆溜溜的黑瞳蒙上一层水汽,脆弱娇媚,长睫轻轻颤着,吐息间全是少女馨香。
房间静默得只剩下呼吸声,好似即将吹爆的气球,有什么一触即发。
薄望京徐徐矮下来,手肘撑在她的耳边,嗓音低缓迟疑:“想要么?”
他双眸注视席烟眼睛,脸上没多少**,特别是那一双纯净得不能再纯净的乌眸,繁杂万端的贪婪好似不会出现在那眼底。
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睛,最擅长勾引。
席烟呼吸窒了窒,将他推开,那是一滩沼泽,照出她狼狈不堪深陷其中的影子。
“我不想。”她伸手隔开两人的距离。
薄望京垂下眼睫注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手,顿了两秒,又抬起来瞧她的表情,来回几次,好似确定她确实不想,冷淡平静的神情忽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抬手捏起她下巴,指腹凉如玉玦,“不像你。”
席烟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她看不出是生气还是猜忌,但她心口砰砰砰直跳,生出一丝虐他又虐己的报复性快感。
“就不能是厌了吗?和你做又没多有趣,每次我提了才做,跟给老师交作业似的。”
席烟笑了声,“这种事情还是要互相喜欢再做才有意思。”
薄望京表情阴沉下来,眯着眼睛盯她。
席烟不敢瞧他,使劲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拼了命想忽略咬在她身上的眼神,隔着被子也觉得无处可逃。
过了好一阵,薄望京才躺到她边上,明目张胆和她共用一条被子。
席烟本来想装睡,但实在难以忽略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声,即使他睡觉很安静,声音也很细微。
但席烟就是不想。
她刚惹过他,不敢再闹第二次,只能暗戳戳卷了被子以示不满,见他没反应,又是踢腿又是翻来覆去烙煎饼的,想将他赶走。
薄望京侧过身,瞬间把她逼进角落,薄唇贴在她耳廓喷出热气,低嗓危险道:“我是不喜欢做那种事,但有的是办法……”
席烟没等他说完就把被子扔了回去。
他俩结婚的时候,他父亲曾经和她说,薄望京的性子深沉,轻易不要试探他的下限,表面看着风光霁月优雅矜贵,但当他疯起来的时候,做事准则并不被社会道德束缚。
席烟没见识过他那一面,但隐隐相信这样的说辞。
所以有时候,她挺怵他的。
-
席烟一觉睡到大中午。
她睡得并不安稳,做梦梦见她得什么奖,要上台领奖,结果应嘉荟冲上来把她的奖杯摔了,拉起薄望京的手和媒体鞠躬致谢,席烟一个人在角落里大喊:“他们是骗子!他们是骗子!”但每个人都像看小丑似的看着她。
她惊醒时大汗淋漓,下意识找亮光脱离黑暗,压抑感才渐渐消散。
见她下楼,梁慎川拿了牛奶和三明治到餐桌,坐下陪她吃。
梁慎川手托着侧脸,唇边的笑纨绔不羁,“下午去不去玩赛车?”
席烟摔完的酸痛感还没消散,机械性舒展了一下,环顾一圈,困倦道:“不去了,我要回家养伤,他们呢?”
“昨天的事被捅到舒家老爷子那儿,应嘉敏他们匆匆忙忙走了。”梁慎川似笑非笑,“舒彦负责的酒店用品项目被撤了。”
席烟不怎么感兴趣,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然后呢?”
舒彦那个项目最大的甲方是薄氏集团,昨天席烟摔了一跤,今天薄氏集团就撤资,理由还是负责人品性有待考察。
梁慎川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将湿纸巾推到她前头,“没然后,就是告诉你一声他们走了。”
很久以后席烟和舒畅聊起这事儿,舒畅很是感慨:“那会儿我以为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对你还是有些情分的。”
从梁慎川的度假村回北港后,席烟休息了半个月。
近期新闻里,南方一个重点项目在招标,内容里提了一嘴薄望京亲临现场,照片红毯铺地,灯光明亮,名人云集,他眉眼清润坐在正中,静水流深地搅弄风云。
同学会邀请函与《新锦绣》同日抵达,席烟随手翻了翻,杂志内封是她穿着旗袍插花的高清侧拍,遣词造句俨然将她写成薄望京供养于温室的富贵花。
这些供人娱乐的闲暇谈资,席烟觉着没必要写得太真实,这样似真似假的就很好。
邀请函总共两张,薄望京和她的,黑底烫金纹,庄重恭敬。
北港七中是一所老校,民国时期是基督教教会学校,建国后与六所中学合并重组才改名为七中,从创办教会学校那时算起,已有百年。
这次庆典筹备十分盛大,校旗全城铺开,旗面用正楷书写“百年共庆”,本市媒体争相报道,讨论最多的就是薄公子是否会亲自参与。
有小道消息称,当年的七中有他的白月光。
薄望京未给回应,七位数的捐赠款已打到学校财务处,集团公关发文庆贺CEO母校生辰,却不正面表态董事长去还是不去。
席烟看各路媒体将薄望京吹得天花乱坠,几乎脱离了本人,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近些年不管学校好坏,招生都不大好招。
若是薄老板肯给七中学子开放实习通道特权,来年学校招生办怕是能被家长挤破。
钱诗这段时间约了席烟好多次,席烟在意手臂上的疤不肯出去走动,八月底终于消得差不多了,借着校庆的机会,钱诗给她送了个美容仪。
钱诗红着脸说:“多亏你接受我采访,主管没再威胁我离职了,还以为我俩是什么亲戚。”
“看你朋友圈说美容仪坏了,所以我买了个同款的送你,也怕你用不惯别的牌子,希望你不嫌弃。”
席烟看向黑色礼品袋,原来那个是品牌方讨好薄望京为了让他酒店挂广子送的,外面卖的价格不低,怕是要钱诗一个月的工资了。
只不过这是人家心意,把礼物拒了才是不给脸面,便大大方方接了。
席烟过来的时候很低调,带了口罩和鸭舌帽,站在表演厅最后一排,却还是被同学认出来。
演出表演完,拉去酒店吃饭。
他们那届有几个混不吝的霸王,近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清一色地带了看上去大学没毕业的女伴,在酒桌上夸夸其谈。
旁人看得明白,相互会心一笑没多聊,成年人的游戏并不需要黑白分明的规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话题说着说着转到席烟身上。
“听说薄老板旗开得胜,南方的项目算拿下了?”说话的点了支烟,衬衫扣子卡住脖子多层肥肉下面,几乎要崩开。
席烟礼貌性笑了笑,“商务上的事我不太插手,不好意思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她记得这个人,叫李鹏程。
李鹏程笑了,看出她敷衍,一只手搭在女伴背后的椅背上,扭头冲她:“你朋友不是演戏的吗?前些天说薄氏集团珠宝系列要签一个新的代言人,那人叫什么来着?”
“姓应好像,别的忘了。”
李鹏程恍然大悟般,“诶?以前薄老板那个初恋女友我怎么记得也姓应?”
他一说,桌上很多人都印象。
“叫应嘉荟吧,我们这届的校花啊。薄老板高我们三级,应嘉荟演讲比赛的时候他回来过,当时整个学校的学生都跑过去看那场比赛。”
“是啊是啊,谁也没想到金童玉女的结局是,薄老板和我们班的席烟结了婚。”
有个多嘴的开了个玩笑,“席烟你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喜欢薄老板了吧?然后伺机而动?”
大家又笑。
李鹏程乐得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将烟一拧,略带深意的好意提醒,“老同学,看紧点儿,对男人来说,没有比初恋的威力更大的了。”
李鹏程边说边给席烟倒酒。
才倒了一半,半路伸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稳稳当当拦住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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