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岚用被头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再次偷瞄西窗软榻上大马金刀坐着的王爷。
难道婚礼当日，只有新娘子才累么？
王爷这样板正坐着，身上一点都不酸？
赵晴岚脑袋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她再次睁眼，屋外回廊下，候着的下人正在窃窃私语。
赵晴岚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忽然记起昨晚留在屋内批公文的王爷。
她扒着雕花镂空围栏探头观望，王爷此时正单手支头斜靠在炕桌上休憩，那么机警的一个人，已经累到深深坠入黑沉不闻窗外事了。
赵晴岚蹑手蹑脚下床，轻轻打开屋门，外面除了白露与秋月，还有两位恭敬垂头而立的小太监。
赵晴岚忙缩回头，她还不习惯院子里有“男人”，她小声唤白露帮自己梳洗，并指派秋月到厨房提餐食，顺道捎回一碗养神茶。
秋月不知王爷在屋内，她高高兴兴应了声。
“嘘！”赵晴岚立刻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近似于气音说道：“王爷在里面，还在睡呢。”
秋月吓得睁大双眼，快速捂着嘴巴后退好几步。
白露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上上下下打量自家小姐，很难想象小姐体力竟比王爷好。
赵晴岚被看得脸红，她也不好解释什么，挥手让秋月快去厨房。
“咳嗯。”屋内传来王爷嗽嗓声音，赵晴岚僵直转身望向他，心道：不会吵到他了吧？
王爷恢复昨日冷漠，他淡淡扫她一眼，抬手去拿炕桌上的茶壶，抬起时眉头跟着皱起，他扬声吩咐道：“水。”
回廊上候着的小太监急忙应是，一个跟在秋月身后跑向厨房，一个来到门口同赵晴岚见礼，然后询问屋内王爷可要更衣。
赵晴岚急忙遮住身体后退好几步。
王爷手中茶壶砰的一声放在炕桌上，门口小太监立刻跪倒在地，白露下意识跟着矮了身体。
赵晴岚愣愣看着他，紧张护着胸口。
成束：……
小姑娘瞪着水汪汪大眼，宛如受惊的小兔子，缩着肩膀绷着脊梁，就差撒丫子逃跑了。
成束错开眼，朝跪在门口的小太监道：“今后，后殿不用你们伺候！”
“是。”小太监哆嗦着应下，半弓着腰退到台阶下，才转身快步离开，应是去寻之前的同伴去了。
“你先洗漱吧，我去前殿。”成束怕她不自在，起身要走。
却被她拦住：“王……王爷，我叫秋月去准备养神茶了，您早食在……在哪里用？”
成束没想到她如此害怕自己，还想着为自己准备早茶，昨晚自己发病……
“昨晚可有伤到？”成束向她走了两步，她却吓得躲回拔步床上。
小姑娘用被子裹紧身体，露出个毛绒绒脑袋用力摇了摇：“我，不是，妾没事，王爷不必担心。”
成束立于原地，心里叹了口气，尽量温和说道：“我在前殿用餐，辰时末去宫中谢恩。”
小姑娘乖乖巧巧应承：“好。”
成束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小姐，你没事吧？”白露等英王离开，立刻冲进屋内查看。
赵晴岚抱着被子对她摇头，眼神有些失落。
白露：“王爷真的好凶啊！”
赵晴岚认同地点点头。
白露忧愁望着他：“那小姐以后要如何与王爷相处？”
“婚已经结了，不可能回家了，他刚才有关心我，应该就是个急脾气，不会无故杀人的。”赵晴岚把昨晚自我安慰的话拿来安慰她。
白露嘴上应：“说得是。”心里却在想：刚才那小太监吓得抖如筛糠，王爷缓了语气他才如蒙大赦啊！
然而，正如小姐所说，婚都结了，还能怎样？
她没把这发现说出来，怕她家小姐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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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白露伺候赵晴岚洗漱，另一边，秋月苦着脸在厨房等灶台。
王府大师傅正在为主子们准备早食，就连跟她一起过来的太监小哥，也要等一旁焯菜的小厮空出灶台来。
排在秋月前面的人，自称玉莹，是紫云院柳美人的婢女，“妹妹别急，你是王妃贴身婢女，厨子们都会给你面子。”
秋月总觉得这人笑得太假，不太想搭理她，可她看不出人脸好赖，总没话找话跟她聊天，“妹妹哪人啊？我是咱们永昌本地的，来王府五年了，两年前有幸被我们主子选中，现在已是主子身边说得上话的婢女了。”
秋月敷衍道：“姐姐很厉害！”余光注视着前面跟她一起过来的太监小哥，希望他能看到自己，让自己顺便加个塞儿。
玉莹瞧瞧秋月又瞧瞧前面小太监，轻轻哎呀了声，扯着秋月衣袖，让出位置给她，“妹妹如此着急，就排我前面吧。”
秋月：“谢谢姐姐。”
玉莹摆手：“别客气，本来我就该让你的，只是习惯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秋月皱眉，她这是什么意思？
玉莹却转头与一旁洗菜婆子聊起天来。
之前那太监小哥正从锅中盛热水泡茶，厨房外又跑来另一位太监小哥将他拉住，他们嘀嘀咕咕咬了会儿耳朵，后来的太监小哥接过沏好茶的茶壶，递到秋月面前：“麻烦姑娘提回去给王爷，王爷喜欢八分热的香茶。”
秋月诧异看他们：“可是王妃让我给王爷煮养神茶……而且，还有这食盒，我根本拿不了。”
太监小哥对她笑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先帮你排着，你与元宝将这茶送回后殿去。”他指了指之前跟她一起过来的太监小哥。
秋月觉得他们奇怪，没有应下，只道：“我还是先煮养神茶吧，那茶最少要煮上半刻钟呢！”
元宝急道：“哎，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你先跟我把热茶送过去，元吉在这边给你占位置，你回来立刻能煮上茶的。”
后过来的元吉也跟着游说：“要不你告诉我养神茶怎么煮，我帮你煮好送过去总行了吧？”
秋月不为所动：“我不。”她踮起脚看灶台空出，忙推开这二人，对那焯水小厮道：“小哥，我是秋月，王妃身边的婢女，王妃让我给王爷煮碗养神茶，大概半刻钟，请你行个方便好嘛？”
焯水小厮听她是王妃身边的，嗔怪道：“姑娘怎么不早说！”他让开位置，讨好道：“我帮姑娘烧火吧？”
秋月笑着道谢，将刚才领的食盒，放到灶台边上，她挽起袖子，找了个砂锅煮茶。
玉莹伸着脖子在一旁看着。
那两小太监等不了了，其中那个元宝提着茶壶往外跑，“我去找郑总管。”剩下的那个元吉，生无可恋哎了声，临走时他幽怨地瞥了秋月一眼。
玉莹把这些看在眼里，忍不住弯起嘴角。
秋月的茶煮好了，滤出一碗放在食盒里。
玉莹诧异道：“你这不是有手可以提茶壶么，怎么就拒绝了那两位呢？”
秋月抱起食盒，示意道：“我要用双手抱着食盒，这碗茶才能不洒出来，哪里有手可以提茶壶了？”
玉莹笑笑不语，等秋月走后，她提上点好的餐食，绕开前殿走小路回紫云院。
紫云院是从王府后花园独立出来的四合院，里面住着皇宫赏赐下来的美人和宫女，柳美人出身前御史金河柳家，是这院里位份最高的。
所以，她住的是这小院正房，联排三间全是她的地方。
玉莹提着食盒，绕过院子中间花坛，走到正厅前放轻脚步。屋内侍候的婢女，忙过来接她手中东西，却没让她进去，直到屋内响起收拾碗筷的声音，那婢女才打起帘子，叫她进去回话。
这屋子的主子柳美人，正坐在堂中左侧圈椅里，接过身旁刘嬷嬷递上茶水漱口。玉莹想要把打听来的消息禀告给主子，就要等她漱完口重新涂好口脂。
柳主子十六岁入王府，如今已有整整两个年头，虽不经常与王爷见面，却也得了王爷几次青眼，在王妃进府之前管理王府后宅。
柳主子的脸，像水蜜桃一样，粉中带红娇艳欲滴，腰身宛如纤柳，走动起来摇曳生姿，要不是她父亲之前犯了事，恐怕她早就成了这府里的侧妃了。
玉莹等柳主子装扮完毕，眼神看过来，才上前一步行礼，将厨房看到的事一一叙述出来，重点说了秋月与那两个小太监之间的纠葛。
柳主子听后，一手托着茶碗，一手执盏盖，轻轻拨弄漂浮在碗中的茶叶，眼神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莹不明所以，侧头看向主子身边刘嬷嬷。
那老妇却瞪了她一眼，回头叫来屋内婢女，说给她拿三个钱。
玉莹心里一堵，她带回的消息足可证明王妃与王爷之间有龃龉，柳主子却只赏了她三个铜板！
有些不甘心，但她也清楚，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她能依靠的只有眼前这位。
只是，在她行礼后转身离开时，一道幽幽叹息传来，“他们……住一起了？！”
玉莹听不明白，王爷不和王妃住一起，还能跟谁住一起呢？她不由回头看向主子，却被刘嬷嬷挡住视线，并用口型赶她离开。
玉莹心有不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她再次行礼，快步离开正房。
然而，她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屋内传出隐隐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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