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是侍卫,一会是将军,一会是新娘,一会是武师,一会是奴才,穿着的衣服瞬息千变,脸却都是扭曲的,看不清楚五官和鬓发。
附着在身上的鬼影对着镜子里的人,一齐开口问到: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你是谁?】【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这都是什么东西!】
闵渊握紧了手里的铁剑,卯足了力气,一个大力扫去,只听见木头破碎瓷器飞裂的声音,然后是鬼影的齐声尖啸,镜子被打成一摊烂泥,渗进地砖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有手感,打中东西了,这鬼影能打!
闵渊立刻变得硬气起来,只要能打,那就没什么可怕的,闵渊有自信,只要是他能打到的东西,他就能杀得死。
他继续挥舞铁剑,剑锋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鬼影们果然都四散逃去。
闵渊挥砍的更起劲了,有时候砍到类似木头一样的手感,剑会卡在虚空中,闵渊就顺势旋转剑身把卡在剑上的东西统统搅碎,有时候砍到石头上,剑会剧烈的反弹回来,闵渊也不在乎,仍然用尽全身力气进行下一次挥砍。
他是不舍得这样乱用沉渊剑的,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赐给他的宝物,是他名字的来源,是他所有心和魂的所在。
但现在闵渊手里的只是一根破铁剑。
闵渊就这样畅快的挥舞着这根破剑,在小小的屋檐下尽情旋转,到最后他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驱赶周围的鬼影,还是单纯的在发泄心中的怒火。
鬼影们见势不好,从房间的各个阴暗的角落里聚成一团,幻化成了一个穿着女蟒头戴金冠的女人,蟒袍华丽的大袖下是一双流着毒液脓血的利爪,她伸出双爪,狠狠的抓住闵渊的手腕,大声质问道:【你是谁!】
闵渊挽起破铁剑,使出了一招登峰造极的长虹贯日,一剑穿透了女怪的眉心,女怪随即化作瘦鼠状散。
鬼影们还不死心,又聚成塔状,塔尖摇晃垂摆,里边站起来一个瘦高的人形,穿着夜行服,戴一个三眼马王爷的木面。
马王爷手持长满尖刺的利剑,一个眨眼就来到闵渊身后,手里的剑就要向他的后腰捅去。脸上的木面此时竟然诡异的做了个哭脸,三只眼睛都滴出晶莹的液体,贴在闵渊后颈处哭诉道:【帮帮我!】
闵渊一个闪身滑走,不与这马王爷多做纠缠,猛蹬几步跑开,然后把手里的剑像投矛一样大力掷去,把那马王爷穿胸钉在了地上。
马王爷被扎中的胸部随即像充了气了羊皮一样鼓起,膨胀,变得巨大而透明,最后终于耐不住压力爆裂开来,给不大的屋内铺满了红的,绿的。
红绿色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气,落在地上的雨滴像有生命一样迅速聚集,最终凝成一个人形。
人形怪物穿着一件鹿胎缎的素袍,腰上系着玉带,头上佩了抹额。
它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闵渊走上前想看清怪物的长相,一靠近,怪物忽然开口道:【我爱你。】
……
闵渊忽然清醒了,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在春禧殿的东厢,屋子里根本没有什么怪物,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
一个瞎子,一把破剑,和屋子里的陈设做斗争。
手里的破剑被丢出去了,闵渊也不想找它,他回身去床头摘下了一直挂着的沉渊剑。
闵渊站在门前,沉默了良久,几次想推门出去,在门前换来晃去,却终于还是没能推开那扇木门,跨过那道门槛。
出了门,要花费的代价太过贵重了,闵渊承受不起。
沉默了半晌,闵渊抬手把沉渊扔到半空,双手分别上下施力,两处不同方向的巨力在剑身中相撞,沉渊剑登时被震断成了三截。
闵渊要走了,他得把沉渊剑也带走。
沉渊剑是他的心,他的魂,他不能把沉渊剑留在世上,让它有一天被另赠他人。
闵渊希望至少在这,他是唯一的。
提起手中仅剩的沉渊剑的剑柄和连在上边的一截剑身,闵渊用这把比剃刀还要锋利的多的利器,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力气瞬间被抽走了,世界开始天旋地转,闵渊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跳着,还是躺着,或是介于这几种状态之间。
“我赌赢了。他不会再出来了。”
听着屋子里的暴乱声逐渐止息,慕容王妃站在院内,神情如释重负,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她说完话,也不着急进门,又在门外等了三刻,等到差不多里边的人应该彻底断气了才又推开了东厢的木门。
——她透过蒙布看到了飞溅在木门上的血迹,量很大,力道很强,她能想象得出来这是什么样的伤口才能流出来的。
这样的伤口,三刻过去了,血怎么也该流干了。
把手里的宫灯交给丫鬟,王妃走进正堂,只见一个人浑身浴血,跪坐在正堂中央,脖子以一个活人很难做出来的角度歪倒在一旁,长发散乱在身上,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王妃拿起手帕伸到那人的鼻子底下想探探鼻息,就见原本跪坐的人往前一倒,双手一撑,摇摇晃晃的居然站了起来。
一脚深一脚浅,站起来的人全然不觉面前的王妃,只是执拗的往屋内寝室走去,一路上竟也奇迹般的没有磕碰,没有滑倒。
就这么用岌岌可危的姿势走到床前,那人扑到床上,用脚胡乱蹬掉了靴子,把被子团成一团就这么抱在怀里,不再动弹。
王妃去试探,一刻过去了,鼻息尚在,两刻过去了,鼻息尚在,等了半个时辰,眼前的身子依旧顽强的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多么可怕的人啊,慕容毓感叹道,全身的血都流干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彻底死去,让人不得不想,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是不是连流干了的血也能再生出来。
她用手轻轻盖住了眼前人的口鼻,原本就微若游丝的气息被彻底阻断,等了一会,再抬起手,口鼻附近的气就不再流动。
这是慕容毓第一次亲手杀人。
一条强大的生命在她手下流逝了,这种感觉让她的手忍不住颤抖。她想帮手下的人合上眼睛,就见到那双瞪大的浑浊双眼里流下了两行血泪。
她明白,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招呼几个力壮的家丁留下来处理掉遗体,慕容毓带着丫鬟和女官准备从后花园借道返回鸾仪殿。
刚走出春禧殿的后门,天空就飘下了几朵细微的冰凉。
下雪了……
慕容毓看着落在衣服上的雪花,它是那么的幼小,晶莹,美丽。
它们在六月到来,替老天诉说一场无声的冤情。
刚才见到的景象给了她不小的冲击,望着天上飘落的雪,慕容毓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代表了正义。
下一章正式进入主线剧情
最近考试了忙,可能停更一周(说得好像你更新很规律一样)
叠个护甲,可别说俺写的太卞泰,俺tag贴了微惊悚嗷,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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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忧而生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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