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小九听见隔壁屋子爆发激烈的争吵,她听出来声音是商长老和族长的。
“你到底从哪里找来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冒充圣女?你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对圣女最大的不尊重?”
“你闭嘴!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整日带着族里的年轻人去找活计,不想着替族人报仇,重建家国,就知道为点蝇头小利蝇营狗苟。”
“蝇头小利?若不是我带着族人出去找生计,大家伙儿早就饿死了!报仇报仇,你要找谁报仇?凭如今乌蘅族这么些人,你能颠覆煜国还是北池?杀一人便算报仇么?那煜皇已经死了,也无需你再费心。”
“他死了还有他的儿子!你太让我失望了,若你兄长还在,他绝不会无视国仇。”
隔壁屋子传来男人的冷笑:“哼,你还敢提我兄长?我多次劝兄长,举国迁移,我们乌蘅国横亘在两大强国之间,每一次战火都殃及池鱼,煜国当年已经答应可容我们入境,给我们土地重建家园,兄长明明已经答应我,若非你阻挠,根本不会酿成乌蘅覆灭的结果!兄长也不会死!”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你懂什么!入煜国国境,就成了煜国臣民,那乌蘅国算什么?所谓的保留国号不过说得好听!”
“我懒得跟你说。”
木门“吱呀”声后“哐”地合上,隔壁屋子安静下来。
小九拍了拍胸口,想不到乌蘅族如今内部矛盾这样大,明日有机会她要见见这位族长,兴许是她逃离这里的机会。
第二日吃早饭时,小九又见到了那位族长。
他看上去没睡好,脸色铁青,眼睛下乌黑一圈。
他进门直接冲着商长老说话,看都没看小九一眼:“你既说她是圣女,神佑乌蘅复国,那便让圣女开坛祈愿吧,圣女既是被烧死的,依旧俗,重生后第一次祈愿应当回归原点,火中祈愿。”
“安排吧。”
商樰樵闻言,转身离开,多一句废话也没有。
小九扔了筷子:“商长老,我不是你们圣女你是知道的吧?被火烧我是会死的,你也知道吧?就算你觉得我死不足惜,但是我死了,你这圣女重生的故事就露馅了你也是知道的吧?”
小九气呼呼地站起来:“你若是为了让我死带我回来,那我凭什么还配合你的演戏?”
商乾良瞪她一眼:“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如今是我乌蘅族的圣女,谁死你都不能死。”
得到他的保证,小九才终于放下心,坐下来继续吃早饭:“吓死我了。”
只是这老头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恻阴阴的,感觉不太值得信任。
吃过早饭,小九跟着商乾良在村子里巡视一周,村中不见多少青壮年男子,大多是老弱妇孺,几位村民大姐飞身上竹砍下几缕竹条,而后坐在树下编织花篮。
给小九看得一愣一愣的:“商长老,乌蘅族的人是都会武功么?”
“不会。”商乾良冷冷吐出两个字。
好像自离宫之后,他同小九说话一直冷冰冰的,也不知她是哪儿得罪了他。
“您轻功那么好,那几位姐姐轻功也那般好。”
“乌蘅族人天生轻盈易习轻功,但体弱不宜练武,是以人丁一直不旺。”
走近那几位编花篮的村民,几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起身向二人行礼:“商长老,圣女。”
小九拾起一个花篮:“你们编这个做什么?”
其中一个村民笑起来嘴角一颗小梨涡,很是可爱,她眼睛亮亮的:“村长会带出去换钱,换了钱能给我们带回来新衣裳和新首饰。”
“哼。”商乾良冷哼一声。
小九看了看他,这便是他看不上的蝇头小利。
“姐姐手真巧。”
“走吧。”商乾良一直盯着小九与村民说话,她虽并无可疑举动,可他并不想她跟村民多接触。
走到村子深处的一大片空地,昨日与商乾良激烈争吵的村长正跟一群男子在此,村长带着男村民围着空地外圈跑步,像是在做训练。
跑完圈,这一群人又列队在一棵古树底下依次纵跃上树。
直到所有训练做完,商乾良才上前。
“这些就是你替我挑的人?”
商樰樵翻了一个白眼:“不是我替你挑的人,是他们自愿同你去!”
那群人低着头,显然在村长和长老之间的站队里,他们选择了长老,而对村长天然便存了几分歉意。
“走吧。”
商乾良正要带人走。
“等等。”商樰樵抓住他的手臂,“圣女祈福完,确认上天旨意才能带他们走。”
怎么又想着烧她啊,小九面带无奈地看着村长,使劲给他递眼色,我可是跟你一边儿的,我也不赞同你爹的做法!
“三日后开坛。”
回到住处后,商乾良丢了一本册子在小九面前:“学会里面的祈福舞。”
小九随意翻了几页:“我凭什么要学?火中祈愿,是要我在火里跳这个舞的意思?真要烧死我啊?”
“只要你将舞跳完,降下神旨熄灭火,自可保你性命。”
小九抬头望着商乾良:“可我凭什么信你?”
他的表情分明没有一点对她性命的关切。
“你答应我做好此事,我保喻顾清不死。”
小九笑了笑,果然,选中她并非偶然:“商长老,你搞错了吧,我为什么要在乎喻顾清的生死?他将我关在宫中,逼迫我嫁他,出兵攻占我的家国,我恨他都来不及,为何要救他?”
商乾良用火烧着手中的匕首:“你对他有情,我看得出来。”
“呸。”小九矢口否认,“我没有。”
“那你大可以不配合我,我现在便杀了你,你选吧。”商乾良鹰隼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小九,“也别妄想着去族人面前拆穿我,圣女贪生怕死不愿火中祈愿,你猜我们会如何对待这样的圣女?”
“会……会如何?”
“直接献祭圣女。”商乾良将匕首插入木桌,“只要得到我想要的神旨,如何得到的,我不在乎。”
*
“殿下,再往前可就是北池地界了,您的身份不好过去。”
风信探了路回来,他们一路到崎州边境,便再没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的踪迹,他极大可能出了边境去到北池。
如今北池停军十万在旧日乌蘅国焦土之上,与崎州已是贴脸相望,越过了当初两国之间的约定。
“找些当地人的衣裳来,大家换了过去。”
风信还待劝说,被雨书拦了下来:“殿下自有分寸,咱们去找衣裳。”
被拉着走的风信,一面回头一面冲他发火:“雨书你别拦我,出门时卫先生可交代了,咱们得盯着点儿殿下,切莫让殿下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你也知道咱们殿下是为了爱情,劝得住么?这劝不住的事儿,咱们只管做好咱们能做的。”
入了北池,一行人不好再明目张胆地寻人,先在最近的镇子上寻了间客栈住下。
“诶,那姑娘怎么晕倒了?”
谢言扭头,客栈对面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姑娘倒在地上,篮子里的鲜花铺了一地,周遭有些人围观,但无一人敢上前。
已经踏进客栈的喻顾清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折反身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替她把了把脉博。
跟过来的谢言关切地问:“如何?”
“先将人抬进客栈。”
谢言找了两个大婶帮忙,一并将人抬入客栈。
喻顾清进客栈将柳如皓拉到一旁:“那个姑娘有中毒的迹象,不过中毒并不深,没有性命之忧,你看看可有解毒之法。”
“若是不知她中的什么毒,既没性命之忧,最好便等毒素自行排出,乱用药只怕适得其反。”柳如皓嘴上虽这般说着,人却还是挪到了卖花小姑娘身前,他先看了看小姑娘的面色。
小姑娘紧闭双目,呼吸平缓,脸上也未见什么中毒的迹象。
“中毒太浅,症状未显。”
有好心的路人将小姑娘的花也拾起了,装在花篮里一并送了进来。
柳如皓看了一眼花篮,花篮中间有一片稍显深的颜色,寻常人看不出一样,竹条颜色有深有浅也属正常,篮子里装着花,花茎上的水痕也会导致竹条颜色不同。
但柳如皓深知有些药物也会使竹条变色,便多了一个心眼,他提着花篮闻了闻,当场怔住。
喻顾清见他神色有异:“怎么了?”
“这……这是。”他看了喻顾清一眼,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脸上却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给她吃半枚吧。”
将楼下交给谢言处理,喻顾清与柳如皓上楼进房间。
“那毒是你的?”喻顾清已经大概猜到事情应该跟小九有关。
柳如皓点点头:“嗯,虽只有微末一点,但确实是我给小九的,当初她问我要一瓶毒防身,我给了她我最新研制的,世间仅此一瓶。”
“是她在向我们传递消息。”喻顾清立刻转身下楼,将风信雨书都叫过来,“去查那花篮的来源。”
风信、雨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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