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傅姓柳名淮胥,字宁语,为闻名大越的大儒。多年前裴泽珩为小小年纪便登基的小皇帝三次求请,方将柳淮胥打动入朝为官,担任太子太傅。
柳淮胥其人颇为古板不苟言笑,即便教导的是当今圣上,他也从不手下留情,幼时的裴御时常被训哭,每次被训哭他便会找裴泽珩告状。
对于这个老师,裴御既敬又畏,他以为这个老师对所有人都如此,直到有一次他偷跑出宫瞧见了抱着一个白嫩小团子笑得开怀的柳淮胥,两厢对比之下,裴御嫉妒不已。
那时的他便记住了这么一张其乐融融的相聚画面,每一个人的相貌名字都深深印在他脑海里,特别是那个能被老师抱进怀里的小团子。
再后来他长大后,知晓了他的老师柳淮胥与温侍郎其实是师叔侄关系,而那个小团子便是温家娇宠的小姑娘温舒舒。
传说中桃李满天下其实说的就是温家,代代出名师,学生满朝堂,温家是朝堂的新贵,但与他们有所联系的大半官员尽是老牌世家。
这样一个温家,对于毫无根基的小皇帝而言是最好的联姻对象,裴御不止一次听自己的外公周阁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但温家人看似温和,却是实打实的护犊子,若要强制将他们唯一的小姑娘嫁入皇家,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他们便筹谋了落水事件。
本以为胜券在握,但……
“陛下,治国与读书不同,老朽空有治国之理论却无治国之经验,但秦王不同,您可以多向他请教一二……”
在柳淮胥眼里,秦王不只是治军了得,便连朝堂亦是如此,这样文物双全的人物却只是一个王爷,这便大大可惜了。
柳淮胥每次谈及秦王时,眼里便是遮不住的欣赏,裴御很早便察觉了。
从小到大,他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不对那个男人敬畏和信服,即便是他的外祖父周阁老也不能避免。
他每时每刻都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里,明明他才是九五之尊啊!
不甘心不甘心……
裴御极圆润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与之不符的便是他白净小脸上的纯真。
“朕谨遵太傅教诲,但皇叔近日来,颇为忙碌,朕想来皇叔该是非常喜爱小婶婶呢,不惜许万金从别处买来牡丹,听说王府里整个花园都是牡丹,那一定很美,朕都想去看看呢!”
“没想到皇叔这么宠爱小婶婶,朕还没认真看过小婶婶的样子,想必也如牡丹那般国色天香吧……”
柳淮胥其人非常节俭,遇事也非常固执,裴御如愿看到他那德高望重的老师逐渐皱起眉头,一时间,小少年笑得越发甜。
“简直胡闹!”
“秦王驾到!”
门外的脚步声沉重有力,一如秦王这个人一般给人极为强大的压迫力。
“皇叔,您来了!”
少年惊喜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学堂里响起,裴泽珩看了他一眼,低头颔首。
“见过陛下。”
“太傅。”
柳淮胥因着方才的事情脸色不大好,但仍然朝裴泽珩行了一礼道:“见过秦王殿下。”
裴泽珩上前扶起,似是疑惑道:“不知太傅因何事情而烦恼?可否与恒之诉说一二?”
柳淮胥听罢,脸色稍微缓和,而一旁的裴御眼睛眨了眨,小脸有些无措,欲言又止。
裴泽珩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听说秦王为了那丫头掷万金买来牡丹,可是有这回事?”
裴泽珩脸色不变,坦诚应下。
“是。”
“舒舒为本王妻,本王爱她亦敬她,她喜欢牡丹,本王便为她寻来。”
愿为美人砸万金,这与古时幽王宠褒姒有何区别,既许万金,往后也可许烽火戏诸侯,柳淮胥脸色越发难看,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怎可让她担这种罪名?
“王爷此举怎妥?万金可保多少百姓不受冻挨饿?”
柳淮胥已隐隐动怒,此时作壁上观的裴御着急开口劝道:“老师,您该知道的,皇叔为国为民不知操劳了多久,这也只是一时糊涂了罢!”
此情此景,裴泽珩早便猜到了真相,看着那张纯真的小脸,心中越发作呕,他有些等不及了离南方水患科举舞弊发生还有一年,离万民失所捐钱买官还有两年,离庆王起兵还有三年……
今年冬便是裴御母家舅舅周尚书主持修建大坝的吧,裴泽珩双眸微黑,转头看向裴御,一字一句道:“不是一时糊涂,本王只想一直宠着她,她合该享一世荣华富贵。”
裴御被那双黑眸紧紧盯着,脸色僵硬,双颊的一点红迅速褪去,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重重一捏一般呼吸不过来,他肯定发现了我的心思……
他早该想到的,从裴泽珩跳下去救人的那一刻开始,他闭了闭眼,略微低着头听着男人低沉沙哑的话语,眼眶泛红,眸里尽是恨意。
“太傅,本王为大越秦王,出生入死多年护佑大越护佑大越百姓,自认对得起所有人。本王以前孤身一人,过得粗糙些无所谓。”
“但现今本王已有未婚妻,将来还会有儿女,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与本王最为亲密之人。本王是人,人都有**,本王就只想宠着他们,让他们快活一辈子。”
裴泽珩想起许久未见的小姑娘,心里柔软了一瞬。
“况且,节源不如开源,紧了自家奉献万家,又能救得了多少百姓?”
柳淮胥脸色缓和,眼里还带着点微微期待。
“本王认为,发展经济创万收才是解决千家万户的大道理!”
“好好好!秦王果真是治国大才,是老朽思想狭隘了!”
“舒舒这丫头能嫁给你,也算是她的福气!”
柳淮胥与温侍郎为师叔侄,温舒舒喊其为柳爷爷,说来他也该喊一声,但裴泽珩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看着不过四十来岁的柳淮胥,决定还是将这想法埋进心底。
“太傅缪赞了,能娶到舒舒才是本王的福气!”
呵,能娶到温舒舒的确是他的福气,朕精心布置的陷阱,桃子却是让你摘了去!裴御心底恨得不行,看着那一向不苟言笑的男人嘴角露出的温和笑意,直想把他撕烂。
裴泽珩眼角扫过那略微狰狞的脸,心里又一次暗骂自己瞎了眼。
“臣观陛下近日来神思不属,想来是刚批阅奏折,身子骨有些熬不住了,该是练练功夫才是。”
裴泽珩早以娶妻为由渐渐的将一些奏折交给了裴御批阅,其中大多都是无甚紧要的,最为关键的奏折始终握在自己手里。
叔侄之间已经出现间隙,裴御已经能察觉到了,他虽恐慌却不至于畏惧,他是皇室正统,料想裴泽珩也不敢杀他。
即便心知肚明,但仍要逢场作戏,这是每一个皇室人都要会的把戏。
“是的,皇叔。”
*
离那日秦王上门提亲已过去些许时日,裴泽珩一直忙于三书六礼之事,又兼之每日的政务,直到今日才稍微得空些入了宫,他与裴御关系一向极好,突然疏远已令人匪夷所思,裴泽珩不得不保持着每隔一段时间便入宫,以免朝堂动荡。
而每入一次宫,他心里的嗜血之意就会爆发,毕竟是前世仇人。
这时的他也格外想念舒舒,恨不得将她缩小藏在自己怀里,能时刻都带着她,但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他只偶尔会夜探香闺,在心情不大好的时候,毕竟小姑娘害羞,另外他也不愿给舒舒留下一个浪荡子的形象。
今日刚从宫里出来,他便按捺不住自己了。
“裴安,去温府。”
得,裴安早就习惯了,每每主子从宫里出来都要闻香窃玉一番,他熟门熟路扬了一下马鞭,马车拐了个弯便朝温府驶去。
*
裴泽珩很有信用,那夜说了会给温舒舒买来的十二月糕第二日便送上门了,连带着还有一些西洋玩意,每日都有,温府的人都习惯了王府的人进出,连带着温家人对老男人裴泽珩也越来越满意。
“小姐,王府又送来望春楼的糕点了,还有一件西洋样式的扇子呢!”
秋玉抱着刻着望春楼字样的食盒,脸上尽是笑意。
温舒舒看着,白嫩的小脸微红,她轻轻颔首,“嗯,且放下打开看看罢。”
“好嘞,奴婢给您打开瞧瞧。”
精致的盒盖被打开,里面摆着一碟蝶小巧玲珑看起来奶糯糯的云片糕,再底下又是另一份吃食,玫瑰乳酥,每打开一层便是一种吃食。
温舒舒近来总觉得自己圆润了许多,她点了点自己的小手窝,心底有些埋怨裴泽珩,但又有些甜滋滋的。
这时,春玉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尤带着些许担忧。
“小姐,王爷来了。”
按理说,已定亲的未婚夫妻在婚前也是可以见面的,但温舒舒与裴泽珩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婚了,温夫人哪还许两人见面,毕竟干材烈火,她可不愿自己女儿受委屈。
但她防不住会功夫的裴泽珩,这厮时常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强闯香闺,每次春玉都胆战心惊的,但架不住自家小姐被那秦王甜言蜜语哄了去。
便如此时,温舒舒红了脸从椅子上站起,大眼睛亮闪闪的,一副小女儿春心荡漾的姿态。
裴泽珩一进门便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当即哑声低喝,“都出去。”
一众丫鬟皆噤声退去,男人气势太强大了,便连春玉亦心头发怵,秦王只有在小姐面前才是一个温和君子。
“舒舒,我来了。”
男人一身官服,却越发显得他英俊威武,温舒舒看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想她已经被这个男人迷惑了眼,竟敢与他私下幽会。
“你又来做什么?”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宛如甜蜜的花汁注入了裴泽珩的心里,让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头疼全身都疼了,我来吃药了。”
胡说八道,温舒舒瞪了一眼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
裴泽珩看着小姑娘的娇态,忍不住低笑,低沉沙哑的笑声将温舒舒白嫩丰润的脸蛋染红。
“嗯?舒舒不相信吗?我吃给你看,可好?”
“老流氓……唔……”
女子娇媚的呻吟在闺房里响起,外面守着的春玉秋玉皆红了脸,心底却无限发虚,对不起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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