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很快便赶到鄄城,迎接她的是阿姬慕。阿姬慕看见神女很是激动,一个劲地向前凑。
等看到神女,阿姬慕才想到他兄长不久前才被殿下派去深清,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兄长,阿姬慕表面看起来稳重一些。
神女听阿姬慕说崧也来了,她讶异地挑了挑眉,这神出鬼没的孩子总算冒出个头来,好难得。
神女他们一路走到百香楼,鄄城百姓开间乌泱泱一大堆北境长相的人,他们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神女他们上楼。
神女他们听不懂,不知道百姓都在议论他们。
但站在楼上的陈雏听见了,这群人声音很大,兴许是因为知道北境人听不懂他们的话,这才这么的肆无忌惮。
他们都在议论,说北境人怎么这么多,今天很是奇怪。兴许是对苏子卿太过放心,他们都觉得北境人是来通商的,而不是打过来的。
神女刚走上楼来,崧就不自觉往后退一步。崧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他的阿宁。
自从狼王竞选结束后,塔克里莎就没有见过崧了,她骤然看见崧,还觉得有些稀奇。
“崧。”神女灰蓝色的眼睛扫了一眼崧,招手示意他过去。
陈雏避开崧求助的目光,他转过身,趴在栏杆,哼着曲儿。
池岁和樊早也停下交谈,前者走上前去,后者留在原地,只是单单行北境礼。
神女笑着坐下,她将崧拉到身旁,不知道在问些什么。池岁见自己也插不上话,故而退一步到一旁看着。
陈雏走上前去,他站在池岁身后,声音很轻,像是声音一大就会打扰到神女一样:“你刚才在和樊早说些什么?”
池岁双手放在身前,他眨了眨眼:“一些过往的事。”
刚才交谈下来,池岁才发现自己和樊早居然是同一个城市的,人生四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是最让人激动的。方才一时半会儿讲得兴奋了些,池岁一时没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崧和陈雏。
池岁觉得有些抱歉,他抬头,撞见陈雏看着自己的视线,原本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被他堵在喉咙中,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陈雏自然地移开视线,就好像刚才盯着池岁看的不是他一样。
池岁也错开视线,他紧抿唇,放在身前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一旁神女不经意地瞥了眼他们,她拉着崧,面上露出关心的神色:“你这些日子好像瘦了些。”
崧不自在地挣脱神女的手,他腰间挂着的狼骨哨在空中晃了晃。
神女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照理说,崧是没有资格参与狼王竞选,但如果崧能在别国做出一番成就回来,他同样能够参加下次竞选。
她知道崧的那些小心思,自然不会过多阻拦。而她也没想到崧能把狼骨哨戴到现在,看来那年的事对崧来讲还是记忆深刻。
*
苏子卿和凌秀叙旧之后,陈雏带着她们到了张访那里。
张访颓败地坐在椅子上,他面前放着陈雏让人送来的晚饭。今天他倒是体会到了那些被他关在院子里姑娘们的心情,那种坐立难安,如同蚂蚁噬心般的痛楚。
苏子卿一进屋就站在角落,她怕自己站得离张访太近,忍不住动手揍他。这人害了她兄长和嫂嫂这么长一段时日,甚至还间接导致了他兄长现在生死不明的处境。
苏子卿低下头,咬牙切齿。
陈雏随手拿起这间屋子的团扇就扇了起来。
鄄城的晚上温度很低,他披了件厚重的披风,但屋子里却很闷热,他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苏子卿和凌秀习惯了这边的天气倒还好,陈雏不习惯,自然会扇风。
“张访大人,好久不见。”池岁跟在陈雏身后走进房间,他看见张访,唇角微弯。去年他从北境到深清时,经过了鄄城。
张访当时看他衣着不凡,还以为是他是游玩天下的公子哥,池岁一贯不会拒绝人,张访可把他好一顿宰。
张访看到池岁,脸上惊讶的神色都快遮掩不住,他伸出食指指着池岁:“你……怎么会和苏子卿他们在一块?”
张访先入为主地以为池岁是跟着苏子卿他们进城的,压根没想过池岁是攻打南城门的人。
陈雏有些不悦,他拿团扇挡住张访的手:“有什么惊讶的?”
池岁没说话,他将厚重的绒毛大衣脱下来,抬眼看向陈雏:“小殿下,这种时候就没必要把我叫来了吧?”
凌秀靠在门边,他们几个人都没坐下,都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张访简直是汗如雨下。
陈雏脸上挂着淡笑:“你现在写信,告诉陈赢川,鄄城这边守住了。”
按照崧的说法,陈赢川必然不会相信,他多疑地会让张访亲自前去。只要张访能去,那封信就有十成把把握是真的。
张访不理解,但在周围一圈人的监督下,他只能抬笔写信。
暮色笼罩鄄城,街上的人少了不少。
看着张访写完信,确认没问题之后,张访又被押下去了。
陈雏将信叠好,交给等在一旁的信差。深清有也有不少他的眼线,这个信差就是其中一个。
好不容易有闲下来的时间,陈雏可不想一直待在房间里,他张嘴想要叫上池岁一同去街上。
但阿姬慕突然前来,说是神女要找池岁。
陈雏看着池岁和阿姬慕一起离去的背影,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苏子卿凑到凌秀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就一蹦一跳地到陈雏面前:“小殿下,跟我去街上逛逛。”
苏子卿还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她在街上看到什么稀奇玩意都想上前去看。
卖糖人的小贩和蔼地盯着苏子卿挑选糖人,他家的孙女和这位小女子看起来是一般大。
小贩看了看等在后面的陈雏,忍不住道:“女公子不如给令弟也买一个?”
闻言,苏子卿笑出声来,她眼睛亮晶晶的,像灯火一般。苏子卿对着陈雏招招手:“小公子初来乍到有些羞涩,阿伯,你给小公子选一个。”
陈雏听出了苏子卿话语间的打趣,脸颊微红:“子卿姑娘莫要打趣了。”
听见陈雏的话,小贩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取了个小糖人给陈雏:“是老朽眼拙了,这个糖人就作为赔礼给小公子了。”
陈雏接过糖人,脸上挂着淡笑。
苏子卿自然是不会占小贩的便宜,她多给了小贩一些铜币,以表感谢。
“小殿下,去桥下坐坐?”苏子卿在陈雏面前转了一个圈,苏子元真的很在乎这个妹妹,不然苏子卿不会像现在一样,是一个看起来和普通人家女孩一样娇憨的姑娘。
陈雏自然是答应的。
桥头很多行人,陈雏甚至在其中看见了之前的商人甲,看来他的货物已经卖完,开始返程了。
苏子卿也不嫌地脏,坐在河边,惬意地吹着晚风。
陈雏坐在一旁,没搞懂苏子卿叫他一起出来的缘由。
苏子卿转着手中的糖人,冷不丁地切入正题:“小殿下,你好像很在意池岁?”
苏子卿自从知道池岁是北境狼王之后,一直不拿正眼看他。在苏子卿的观念,这种不坚守自己本职的人都是让人瞧不起的。
陈雏当然在意池岁,毕竟池岁说过,他是来帮自己的。
苏子卿那双和苏子元一模一样的眼睛温柔地看着陈雏,她见陈雏没有反驳,自然是知道陈雏会错了她的意:“小殿下,我说的在意,是带着爱的那种。”
陈雏歪着头,发冠上的流苏搭在他的脸颊,痒痒的。
陈雏躺在斜坡上,语气很平淡:“在深清就有传言说我有断袖之癖,你怎么和他们一样?”
苏子卿咬了口糖人,那糖人的头顶被咬缺了一块:“小殿下,你呀,还是年纪太小了。”
自古都说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懂得男欢女爱的事,小殿下看起来就不是这样的。
苏子卿忍不住笑出声,她问:“你认识江瑾枫吗?”
当然认识。
陈雏叼着小糖人,只点头回应。
苏子卿笑着说道:“你看池岁的眼神,很像江瑾枫看我的眼神。”
江瑾枫喜欢苏子卿,陈雏知道这件事。
陈雏不懂,为什么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么多信息。
苏子卿说道:“小殿下,我之前和你说过,珍惜身边人。”
这句话说完,苏子卿的眸光好像暗下去了。
苏子卿道:“之前兄长问过我的意见,他说,如果我不能一直陪在爱人身边,就不要答应。”
原来是这样。
陈雏想,苏子元当时以为凌秀真的死了,他应该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陪在爱的姑娘身边,所以回到深清后才长醉不醒。
苏子元正是有这样的感受,才要苏子卿好好选择。
可江瑾枫好像也很执着。
大黎的男子多在二十岁时成婚,最迟也不过二十五岁。
江瑾枫今年二十有八,他应该是在深清一直等着苏子卿吧。
见陈雏又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苏子卿有些气恼:“小殿下,你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陈雏起身,对上苏子卿气愤的眼睛:“子卿姑娘,你也说了,如果不能长相守,何必开始。”
陈雏将披风的帽子戴上,他走在前面,步伐很快,苏子卿只能急冲冲地跟在陈雏身后。
人群已经开始变得稀稀落落的了,归家的人也点亮了灯。
灯火将陈雏的脸照得黄澄澄的,像是个陈雏勾勒出一道金边。
陈雏的声音很轻,但苏子卿听见了,她的眼睛瞪大了些。
“如果池岁不能留下来,我做的一切都会是白费。”
*
神女是找池岁密谈,所以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神女只点了一根蜡烛,她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让池岁看不清她的神情。
神女一直知道池岁能读心,在六年前的池岁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经常在房间里自言自语。一来二去,不用塔克里莎提醒,神女就知道大儿子躯壳里的灵魂换了。
这样促膝长谈的日子,在那段时日里是常有的。
“岁,你好像看出了那个小殿下的心思。”
神女看着池岁的眼睛里含笑:“你不打算回应吗?”
池岁手指蜷缩着,他垂眼看着地砖,他不知道怎么去回应。
池岁这几天因为太忙,看起来有些憔悴。
神女走到池岁的面前,她的手放在池岁脸颊上,语气温和:“岁,别让我一直不放心,别和崧一样。”
池岁抬头注视着神女,他点点头:“阿宁,我会好好想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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