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南

一晃四个月过去。

陈雏坐在江南精致的水船上,手中端着一盏雕刻着莲花的玉碗。

船夫摇着船,黝黑的皮肤淌落几滴豆大的汗珠,他高声唱着江南百姓们耳熟能详的船歌。

陈雏身前跪着一位官员,明明是凛冬,那人头上也冒着豆大的汗珠,跟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陈雏吹了吹落在碗中的树叶,脸上挂着淡然的笑,看着有些唬人。

即使黎国人都戏称陈雏为混世魔王,可当真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官员还是怕得不得了。

陈雏笑道:“吴大人,您这三年贪了一千多万银两,可过得比孤王还滋润呢。”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吴大人不住地磕头,大声求饶。

船因为他的动作晃得有些厉害,陈雏不满地蹙眉:“啧……吴大人,看您这样子,您也知道自己吃掉的是百姓们的血汗,这可是夷三族的死罪。”

船夫止住歌声,手上的动作也随即停下,那船边听在湖泊中央。早上升起的雾还未散去,陈雏站起身,腰间佩戴的东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使吴大人心跳如雷,这声音就宛如在给他的结局一锤定音 。

陈雏将玉碗放在吴大人面前,这是前几日吴大人送来特意讨好他的。陈雏伸手摘下吴大人的乌纱帽,指尖落在吴大人的脑袋上,慢悠悠地一点一点,故意折磨他似的:“不过呢,皇爷爷大度,允了我这位皇长孙为你所做的恳求。”

还没等吴大人松一口气,陈雏便继续道:“皇爷爷免你三族死罪,罢黜你太守一职,落入奴籍,流放北境界。至于你父族、母族还有妻儿,虽说没什么大错,但这些年跟着你,吃的喝的无一不是用百姓们的血汗,他们不用落得奴籍,不过要发配去南荒做苦活……”

陈雏敛去脸上的笑:“怕是要和吴大人您永生不得相见。”

吴大人不可置信地抬头,他慌乱地朝着陈雏爬去,像一只乞尾求怜的流浪犬,他肥到流油的脸涨得通红,狰狞至极:“我又不是逼得那群废物活不下去!收贿赂,贪白银,藏官粮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凭什么对我用如此恶毒的惩罚,让我和家人永不相见!”

陈雏不动如山,任由吴大人抓住自己的衣角。他看着被吴大人膝盖碾碎的玉碗,脸上的神色更加冷冽:“擒贼先擒王。吴大人,这个道理你也明白。皇爷爷在信中特意写到让我多‘关照’吴大人您呀。至于其他人,我来这里也有小四月了,罪证收集得七七八八,全部上交给陛下了。吴大人,您就不必多担心了。”

吴大人颓败地瘫坐在船上,这几个月陈雏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陈雏像是来江南游玩,成日在酒楼里寻欢作乐,他还以为这位小王爷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一无是处的,他以为他们那些小动作不会被小王爷发现。没想到平雁小王爷的手段完全不输于延乐王。

回想到七年前延乐王到江南时,手段更狠辣。当时他吴士杰还只是一介无名小子,现在却成了当年他所憎恶的狼豺虎豹。

吴大人垂下脑袋,真心道:“你们皇室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小殿下的手段能和延乐王拼个高下。”

陈雏无言地看着吴大人,他何德何能跟小皇叔比,小皇叔在他心中就是最强的。他抬脚踩在吴大人手旁的碎瓷片上,他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和池岁极其相似的悲悯神色:“我可比不上小皇叔。要到案了,吴士杰,你该上路了。”

船夫将船摇到岸边,陈雏带着一脸死气沉沉的吴士杰下船。岸边是人山人海,他们都是江南的普通百姓,受吴士杰这群人压迫了好些年,每个人面上都是怒气。

陈雏一言不发,百姓们也不敢吱声。陈雏听着他们的心声,个个都在心中哭诉自己这次年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陈雏朝着人群中某一处一揖:“请捕快先行。”

话音刚落,几位穿着布衣的人便从人群中走出,他们手上拿着刑具,押着吴士杰朝衙门走去。他们往前走,街上的妇孺、老人都朝着吴士杰吐唾沫,他们生活已经水深火热到拿不出烂叶子来砸人了。

江南是富贵人家的天地,他们在皇城看不到的地下狼狈为奸,压迫百姓,自己洋洋自得地活着。

陈雏目光落在没有跟随吴士杰离开的那些人身上,云淡风清道:“抄家,分东西。”

为首的是从陈雏三岁起便跟着他的封鹄。封鹄指挥着身后的人,等人散开后,他屁颠颠跑到陈雏身旁:“主,你这次干得不错呀,陛下一定会夸奖你的。”

陈雏脸臭得不行:“裘地的事还没解决,老头的手伸得太长了,我解决不了。”

封鹄傻笑着:“新太守到了,主,要去会会他吗?”

陈雏还没听说新太守是谁,他看封鹄这样子就知道封鹄早已知晓此事,陈雏思索片刻:“走,去看看。希望这次是个好太守。”

听说新太守嫌弃旧太守府沾了太多人命,希望等好好清洗后才入住。现在新太守暂住在驿站。

陈雏嫌弃地捏起鼻子,不知不觉又露出了一些孩子气。门前小官见着他,恭敬地行礼:“下官见过平雁王殿下。”

听见小官的声音,刚走出房间的青年抬眼看来。青年皮肤有些黑,眼睛带着愤世嫉俗,见着陈雏,不情不愿地抬手一揖:“下官见过平雁王。”

陈雏个子高了他很多,他微微低头,手放在青年手下,将青年扶起来:“我记得你是客丞相的儿子。”

客行舟不动声色地向后一退,他向来是看不起陈雏的,陈雏这些年在深清干得那些荒唐事,他知道的可是真真切切。客行舟让身后跟着的侍从打开房间的门,对着陈雏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进来坐坐?”

陈雏蹙眉,鼻尖嗅到房屋木头腐烂味道,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他将身后背着的剑递给封鹄,跟着客行舟走进房间。

客行舟将吴太守府中的账本全部搬到了这座小驿站里。客行舟挑挑拣拣半天,将最厚的一本放在陈雏面前,他很有能力,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查明账本中的猫腻,于是他找了十五位账房先生,把账本分发下去,两个时辰就把账目查清楚了。

客行舟说话是个文绉绉的。

陈雏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我知道这些银两都进了裘王手里。”

见他毫不迟疑地说出最后主谋,客行舟双唇一张一翕,好半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陈雏无所谓地将账本扔回那堆罪证之中,是那个老头的话也不奇怪。

陈雏左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客行舟:“客公子还真是如传闻中那般克己复礼。”

陈雏无意为难客行舟,他让客行舟给他取来纸笔,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段话。

客行舟是君子,自然是不好意思偷看别人写的东西,但他又实在好奇,坐立难安地看着窗外。

他刚想开口,陈雏就将信放在他面前。

“想看就直说。”陈雏挑眉看向客行舟,他俩年岁相差不大,陈雏对自己同龄人向来是比较亲近,也不管别人排斥与否。

陈雏的字清新隽永,一点儿也不像他本人的气质。信上三言两语便讲述了现在的状况。

客行舟有些不解:“这么明显的事也要陛下来决断?”

“裘王毕竟是我老头,不像陛下禀报,显得我好没道理。”陈雏将信收进竹筒,密封后交给守在门口的狼鹄。

客行舟有些尴尬,他斟酌语句,什么也没说出来。陈雏十分“善解人意”地提议道:“去太守府看看?”

吴士杰家中珍宝无数,现在那些捕快们应该还没清点完里面的东西。陈雏府中都没什么好东西,他就爱看这些奇珍异宝,好似看到了就能是他的东西一样。

江南这个地方,虽说比深清暖和,但冬日还是会落雪。刚一走出客栈,天就开始飘着细细的雪花。

陈雏坐到太守府屋檐上时,客行舟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龟裂。陈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在屋顶,招呼客行舟赶紧上来。

客行舟在墙那边绕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爬上屋檐,一看就是个守规矩的主儿。

陈雏给了不远处封鹄一个眼神,封鹄立即懂了陈雏的意思,一个轻功就带着客行舟上了屋檐。

陈雏看着灯火阑珊的街道,感叹道:“这吴士杰倒是个懂得享受的,把自己太守府建得如此豪华。”

客行舟莞尔,他父亲是当朝丞相,从小他便被教导要清廉,不得贪图享受,他父亲是个两袖清风的,经常被那些贪官弹劾,他懂这些人的心思,从别人看不起的地位爬上去,权力一到手,他们的心境也就发生了变化。

陈雏没等客行舟回答,就着他的心声,直接道:“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是个人都想要他。”

他也不例外,他生来便有高于别人的地位,有时不能懂别人的心境,有了国师所谓的读心术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能理解他们了。

“小殿下,好久不见。”

屋檐下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而陈雏能听见的心声也骤然消失,他闭上眼,没好气道:“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啊!有何贵干?”

客行舟看看陈雏,又看看池岁。他有点疑惑,陈雏这是怎么认出这是国师的,单凭声音吗?国师又是怎么找到陈雏的?

池岁侧身让出自己身旁衣衫单薄的两位老人,其中一位头发斑白的先微微躬身:“卑职严如松见过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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