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透过灯笼散发的火光仍旧鲜艳欲滴,浮影回房的脚步却格外沉重。
推开房门。
房间里面,夜雾混着火光黑幽幽又红艳艳地渗入窗纱。未曾掌灯的房间一如泛着阴森红光的水面,将房中那人额上的鲜血冲刷得更加骇人。
“头破血流不回去包扎伤口,坐在这里干什么?”浮影难掩怒气地关上房门。
“血流不止,死在这里,岂不很好。”卓渊冷冷地嘲弄,“这里的男人,不是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你就这么想死吗?”她挤出生硬的冷笑。
“如果我死了,能让你内疚一辈子,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就这么恨我吗!”她冲口而出。
“是!”他的脸骤然凑到她的鼻尖。
“我值得你用你的性命来恨我吗!”她压着怒火低吼。
“值!”他紧紧地凝视她,眼眸燃起阴暗的火焰。
“你!”她被卓渊身上那股无形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你是不是有病!”
“大概是吧……”卓渊眼中闪过一抹伤痛,整个人像是要被痛苦撕碎,“可能,从遇见你的第一刻开始,我便病入膏肓。”
卓渊的一句话瞬间化作千万利箭,刺穿浮影的骨血,刺进她的心脏。
……
……
那一年。
浮影十四岁,卓渊十六岁。
那一夜。
漫天飞雪被呼啸夜风吹着卷着,翩然飘落于枯木残花之间,在夜里装成耀眼的树、刺目的花。
彼时卓渊是一名翩翩少年郎。
卓渊在数名随扈的保护之下,意气风发地打道回府——卓渊的父亲卓江楼是南域的开国功臣,一品大官,身居要职,在朝廷的势力与姜万年几乎不相上下——卓渊走到灯火阑珊处,忽闻幽暗的穷巷之中,传来阵阵喧闹打骂声。
卓渊身世显赫,年少气盛,还有多名随扈护身,自然不怕多管闲事……他放轻脚步走进穷巷。
只见。
数名彪形大汉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拉拉扯扯,拳打脚踢。小姑娘没有哭喊,只是一如可怜无助的小猫蜷缩在墙角,默默忍受彪形大汉的拳脚。
“我绝对不会接客的。”小姑娘稚嫩的声线满是坚定。不卑不亢。
“不接就打死你!”
“打死你!”
“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们的拳头硬!”
彪形大汉的拳脚尽数落在浮影身上,全无半点怜悯。
“住手。”
卓渊出言制止。
数名彪形大汉果真停下拳脚,扭头,来不及开口耻笑卓渊多管闲事,就被卓渊的随扈打趴在地。
卓渊浅浅地笑着,轻摇纸扇,踩着趴在地上的彪形大汉,风度翩翩地走到小姑娘身旁,蹲下,轻声对小姑娘说:“没事了,不用害怕。”
小姑娘抬起眼眸,看向卓渊——小姑娘就是浮影——十四岁的浮影长着清秀的五官,一双眼眸清亮如星,被彪形大汉打得乌发凌乱却丝毫不显狼狈。
此时。
一行鲜血从浮影的嘴角流下,活像血红的刀刃在她苍白的脸庞割了一刀。
卓渊掏出手帕,欲为浮影拭去嘴角的鲜血。
浮影却撇过头,喃喃说道:“公子的手帕矜贵,切莫为小女子弄脏了。”
“不打紧。”卓渊儒雅地笑了笑,用手帕细细拭去浮影嘴角的鲜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影。”
“我是卓渊。”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眼眸含笑地看着她……那便是他们的初见。
卓渊把浮影带回卓府。
卓江楼不吝于救助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把浮影留在家中算是陪卓渊读书练武的丫头。
从那以后。
卓渊与浮影开始朝夕相对。
他为她遮风挡雨,她为他红袖添香;他给她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她给他温柔体贴细意陪伴……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卓江楼与卓夫人门第之见不深,对卓渊与浮影之事是乐见其成,对浮影更是关怀备至视如己出。
流光似箭。
沾了蜜的四年匆匆而过。
卓渊对浮影早已从最初的懵懂爱慕,变成了情根深种,非卿不娶。
那日。
浮影十八岁。
卓渊二十岁。
他永远记得,那夜的星空很美,璀璨夺目,一如初见之时她那双清亮的眼眸。
他青涩地抱紧她,他亲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庞、她的唇、她的一切与一切……缠绵床榻,衣衫尽褪……那一夜,她成为了他的人。
鱼水过后。
他在她的耳畔许诺:“日月可鉴,天地可证。今生今世,我卓渊只爱你一人。”
她沉默不语,唯只紧紧地抱住他,默默垂泪。
“为何哭了?”他怜惜不已,“可是疼?”
“不是……”
“那是?”
“我爱你。”她枕着他的肩膀,紧紧地抱住他,“无论往后如何,请你谨记……我爱你。”
“傻瓜。”
他亲吻她的泪。
她吻上他的唇。
窗外。
动了情的花瓣,被残酷的冬风卷离了花枝。
漫天飞舞的,是花瓣,也是雪。
又是一个雪夜,一如初见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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