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住风——住风——”遥遥有人呼喊,又一瞬光亮,一对夫妇相伴摇床,轻呼娇儿,“乖——”

娘!娘!

爹!爹!

仰头时却只见乌云蔽日,眼前冰冷,耳边嘈杂。

“啪!”丫鬟忙中出错,不慎坠了碗。

犹如惊雷炸响郗住风耳畔,她猛的瞪大双眼,竭力向前挣扎,里风用力抱住她,与婢女一同将她带回屋。

郗住风却忽然痛哭,眼泪不止。

不——

惊雷声下,万籁俱寂。无数门窗忽然紧闭,郗住风向前奔跑着,奔跑着——

雨水冲刷在满地的鲜血,她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父母的血沾了一身。

娘!爹!

黄文兴大笑着,站在高楼上,满屋金玉映照,他与陈元明把酒言欢,二人好不畅快,嬉笑着指向长街上相互扶持奔走的夫妇。

后面黑影高举着长棍呼啸而来,狞笑不止,棍声呼呼。

不!不!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假的!假的!郗住风无助地抠着眼睛,她根本没有见过黄文兴和陈元明在一起过……

“阿姐!”里风眼疾手快地抓住郗住风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长甲划过了郗住风的眼皮,割出了一道血痕,足见郗住风此刻的狠意。

“阿姐!”

郗住风四下无措,犹如护身符一般将长簪贴在心口,肩上却仿佛被轻轻一撞。

一个婢女步伐急促,拨开众人,一时不妨撞了一下郗住风。

郗住风双眸呆滞,眼前却人影幢幢,仿佛又回到了在大理寺幽深的牢狱里,杨衔便与她擦肩而过,走入冷沉牢狱。

“不——不!不!”

这婢女两指撑开郗住风的眼眸,眉心紧皱,横掌劈在了郗住风的脖颈,郗住风后颈一痛,便晕了过去。

里风舒了一口气,一把抱住郗住风,几个婢女赶忙扶着郗住风的肩。

这婢女是太子留的人,她皱着眉,看向了一旁的香炉和茶水,走了过去,沾了一点茶水尝了一下,又揭了香炉的盖子。

没有……

婢女脸色更沉,任何古怪都没有……怎么可能?

谁在暗算郗大人?

-

大理寺

“杨衔!”柳应溪一把推开阻拦的沈别之,两步跨过了门槛,看见杨衔端坐屋内便气不打一处来,“杨大人手段未必太过龌龊!”

“龌龊?”杨衔冷眉一横,“难道如今郗住风出半点事都与我有关?”

柳应溪猛拍桌子,横眉竖眼:“从前大人不曾对大理寺上过心诸多事务皆有郗大人过手签署,这半月来,您突然便亲力亲为了,少卿大人便无事可做了?杨大人,已然如此,何必再绝情!”

“放肆!”杨衔撂下笔,只一抬手,云丹便迅速出手,一掌之力将柳应溪逼退了出去。

柳应溪连连后退,一下就撞在了沈别之地胳膊上。

“嘶——”沈别之倒吸一口气,显然被撞得生疼,偏生柳应溪又一把推开了他,累的他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艰难扶住了。

柳应溪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垂下眸时眼神便消弭了怒气,微不可见地翘了唇。

沈别之揉了揉胳膊,忍耐再三才控制住了面上平缓的神情,抬头就看见黄屿川走过廊下,与他匆匆擦过,二人眼眸一触即分。

黄屿川抬手敲响了门。

沈别之双眸沉沉,默不作声的看了半晌,抬步向外走去了。

杨衔选了黄屿川……

黄屿川将文书简略送了过来,杨衔颔首,简单吩咐了几件事,让他把几卷要紧的案子给纪闻疏送了去。

“怎么回事?”杨衔问道。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云丹却迅速反应了过来。

“仿佛是癔症,郗大人与柳大人说了些话,那亭子三面临水十分空旷,不好隐藏,我们的人不敢靠近,只隐约听到二人激烈的争吵声,柳大人怒容满面的走了。后来郗大人在亭子睡了许久,忽的就……疯癫失常……”最后四字云丹声音压的极低,“当时瞧着郗大人的模样痛苦非常,我们暗中探查过残留的香料茶水,都没有发现异常,直到……”

云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包裹,拆开散在了杨衔面前,是一段描金绘彩的香烛,云丹将香烛掰开,便见内芯格外绯红。

杨衔伸手抹了一下烛芯,垂首一闻,隐有异香。

“烛芯被夹了让人神志不宁的药。”云丹说。

杨衔将指腹浸在茶水里搓去了红烛:“查清楚了吗?”

云丹说:“郗大人醒后便彻查了府中,我们的人已被赶了出来,另外一些旁的人……不见踪迹。”

“她杀了。”杨衔说,“她已经查出眉目了吗?”

云丹颔首:“最后指向了,文昌伯府。东西是文昌伯府的大夫人送来的。”

徽鸣抬起头:“主子,文昌伯府。”

杨衔靠在了椅子上,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她这些时日将大理寺攥在手心,许多事便不难探查踪迹。郗住风暗审冯禹得逞,便是因为她手上把持着冯禹母亲的性命。

冯禹的母亲还在郗住风手上,杨衔这些天始终没有探出人在何方,冯禹便不可能跟她说真话。

能进入成国公府将冯禹母亲弄出来,文昌伯府吗?

两个侯爵之家速来有旧,难怪。

唐月本恐怕是最早察觉出郗住风不对劲的人。

打蛇不死,果然后患无穷。

唐月本这口毒蛇,便在那日咬了下来,将杨衔引回大理寺撞破郗住风杀陈元明。

杀陈元明已叫杨衔大怒,更何况郗住风此局算计日久半分不露更叫杨衔震怒非常。

本以为情意甚笃,原是一场谋算。当日杨衔生了天大的疑心,郗住风便正好撞在那一箭上,眼下想来,竟全然是郗住风算准了。

如此前景,杨衔与郗住风必生嫌隙以至反目。

此刻唐月本再出手,借着水如的手,刀指郗住风,而大理寺中的人便会怀疑,是杨衔出的手。

大理寺内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主子,此人不能留。”云丹说。

“不,”杨衔轻轻敲着桌面,沉吟了片刻,“如今郗住风府上除了太子的人,其余人都被清干净了?”

云丹颔首。

杨衔沉眉:“这就对了。恐怕自唐月本那次出手后,郗住风就已经生了疑心,我总感觉,她在纵容唐月本行事,不只是想借此肃清府邸……”

“主子,”河梁在外间说道,“政事堂明旨通晓六部,大理寺柳应溪调入刑部。”

杨衔垂下眼眸,心中怪异越发明显。

郗住风如今在大理寺被她压的颓态尽出,沈别之与柳应溪是她心腹,她此刻调走柳应溪……

-

柳应溪的升迁宴办的声势浩大,柳家有意彰显颜面,柳应溪又是个张扬的性子,整个大理寺都被请了来,又特地邀了杨衔,杨衔自然给了她面子。

杨衔抬眸望去,在宴席灯火明亮里,柳应溪嬉笑着拎着酒壶在和郗住风开着什么玩笑。

那日大理寺别后,郗住风便病了许久,原先是癔症,后来便风寒袭身高烧不退,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派了两位太医去。

如今郗住风面上仍残留着病容,嶙峋瘦骨,两肩薄如玉片,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偏偏此时郗住风抬眼笑着,薄酒敷面崔红了姿色,一时万般风情,两唇启合不知说了什么,倒叫柳应溪越发来劲了,上前给郗住风斟酒,旁边大理寺的几个寺丞评事都在起哄。

“许久不曾见了郗大人!”

“若不是柳大人邀,怕是郗大人还要在府里不肯出来呢!”

“郗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呸!”柳应溪高声道,“今日我才是主角,你们不敬我,敬郗大人!过分了啊——”

柳应溪被调入刑部,如今刑部侍郎空缺,柳应溪名分上是代掌,实际上不过是攒资历。

杨衔将心思放在郗住风的病上,郗住风闭门谢客,却暗中敲上了刑部尚书的门,抱病都要为柳应溪的前程奔走,她们二人倒是关系极好。

郗住风靠在软枕上,衣襟松散,发鬓轻巧闲适,虽是大病初愈,容颜却不曾折损太过。

大理寺的官员拥簇着,有意对杨衔示威,杨衔算是瞧明白了,他们以为是自己对郗住风下了手,这场宴算是摆明立场。

柳应溪倚在郗住风身侧,弯腰为郗住风托着酒盏:“我听说,大人可是病愈了的,在饮一杯吧,我不日就要离了大人,不舍得厉害,大人——”

郗住风半仰面,双眉烟媚,含笑一叹,一仰颈白齿便咬住了玉盏。

登时无数人瞪呆了眼,随后便是一片惊叫,柳应溪掩唇,目光惊诧的扫过杨衔,匆匆一过,便伸手倾腕,由着郗住风仰颈饮酒。

酒液顺着晶莹的颈下滚,犹如白润东珠落玉石。

一时美的秾妩娆丽。

杨衔睁大双眼,酒盏一倾衣袖全湿,她却由自失神,目光不错地盯着郗住风。

酒盏咕噜咕噜的滚落在地,左右摇晃。

他们在灌郗住风酒。

杨衔抿唇,心中的不快在见到郗住风笑吟吟的仰头喝了时愈演愈烈。

她们已有半月不曾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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