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将殷万刺在原地，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脸色一下苍白，表情带上痛苦，眼神却汹涌着恨意。
祁悦良匆匆拦了辆车，打开车门坐进去，透过窗户看到殷万还在原地，场面一下子冰冻起来。
司机问祁悦良去哪，祁悦良说了个地址，头转过去，没有再看殷万。
这是殷万第一次迟到。
殷万进门时，班里人都在看他，连老师也皱起眉头问殷万为什么会迟到。
殷万说:“公交晚点了。”
殷万走到自己位置上，才发现自己的椅子倒在地上，殷万沉默扶起。
周围同学窃笑着，殷万恍若未闻，安静地掏出课本。
下课后，殷万作为课代表来收作业本。
祁悦良抬头看他，翻了个白眼。
殷万说:“你的作业，写完了就交。”
“一边去。”祁悦良将头偏向一边发呆。
殷万在祁悦良旁边站了一会，也没坚持。
祁悦良听到殷万的脚步声，脸色越发阴沉。
一整天，只要殷万出了教室，再回来时，课桌都会一片狼藉，椅子也是重复倒了被他扶起来，再倒，再扶。
祁悦良懒懒撑着下巴，一只手用笔在课本上画着圈圈，兴致上来了还画了只乌龟。
祁悦良眼睛弯弯，没有一丝笑意，他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直到后方传来老师质问殷万为什么上课没有课本。
祁悦良笑了一下，他转过上半身，甩了甩手上的课本，隔着人群对上殷万的视线，祁悦良目光挑衅。
殷万看到了祁悦良手上一片狼藉的课本，眼神淡淡，没有说话。
老师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看着办。”
“老师，殷万的课本被祁悦良偷了。”一个女生说，犹如平地起惊雷，祁悦良的名字炸在所有人耳朵里。
祁悦良死死盯着把头埋很低的女生，这是第二次，为了殷万而公然跟他作对。
这只小老鼠，好像是叫姚意。
老师看向祁悦良，祁悦良早已经收回了课本，此刻被老师一看，他直直跟老师对视，微微笑着:“老师，我至于偷一本书吗？”
老师犹豫了下，看向告发的女生:“姚意，你亲眼见到了吗？不能诬赖同学。”
姚意指着祁悦良说:“老师就在他手上，他拿的那本书就是殷万的，他老是欺负殷万。”
老师看到祁悦良手里的手，走过去把书拿起来，被祁悦良抓住。
老师看到祁悦良的表情，心里明白姚意的话是真的，又碍于祁悦良的身份，只能放开手，干巴巴地说:“祁同学，把书还给殷万。”
祁悦良说:“好啊，让他自己过来拿吧。”
老师点点头，喊来殷万：“殷万，过来拿书。”
殷万站起来，他身量高，一直坐在祁悦良的右后方，距离三排，中间隔着过道，祁悦良阴翳地盯着殷万，看着人一步步到面前，祁悦良把手递过去。
就在殷万伸出手要接到时，“啪”，课本掉到了地上，殷万下意识弯腰去捡，课本却被崭新的球鞋踩着。
殷万抬眼看祁悦良。
祁悦良若无其事的样子，翻开了一页纸。
老师看到了，想说什么，见到祁悦良投过来的警告眼神，又收回声。
殷万站起身:“你只会这样吗？”
“那也够教训你了。”祁悦良抬起脚，将可怜的课本踢到一边，见殷万沉默去捡，祁悦良又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滋没味。
祁悦良收回目光时，掠过了一个人，是姚意。
祁悦良无声张唇，威胁说:放学别走哦。
姚意抖了下身体，连忙低头写字。
时间一晃而过，放学铃响起，老师宣布下课。
教室里顿时人声鼎沸，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书包，忽然一声重锤。
祁悦良阴森森站在姚意课桌前，俯下身凝视着姚意:“很喜欢打小报告嘛，怎么，喜欢我们殷大学霸？见不得他受委屈？”
姚意怀里抱着书包，不敢喘粗气，她说:“我妈妈天天来接我，她现在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了。”
“是吗？”祁悦良说，“真可惜，本来还想和你玩一下游戏。”
姚意说:“是你自己做错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师教过的，你这么霸凌别人，是不对的，我不会怕你的，见到一次我就告一次。”
“你是在威胁我吗？”祁悦良挑眉，“我还真不信你有这个能耐！”
祁悦良伸手想拎姚意的衣领，被人推开，因为重心不稳而重重摔地上，祁悦良看清来人是殷万后，他立刻爬起来骂了一句，“殷万，你最好给我考虑清楚，到底是乖乖当我养的狗，还是和我作对，自讨苦吃。”
殷万说:“她是女孩。”
“没区别，对我来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的人，一种是不顺我意的人。”祁悦良咬牙切齿，“你是后者。”
“放她走，我随便你撒气。”
“不要！”姚意听到殷万这话，脸色苍白，她抓住殷万的手臂，劝道，“殷万，你不用这么害怕他，他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横行霸道，早就该出来有人整治他了。”
“整治我？谁？我还真想知道。”祁悦良噗嗤大笑，他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笑得拍桌子，直到姚意又说了一句话。
“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爸妈。”姚意说，“老师那里有你的父母联系方式，如果你继续捉弄殷万，我会找上你的父母。”
祁悦良止了笑，眉眼阴沉。
殷万看了眼祁悦良的表情，说:“姚意，你走吧。”
姚意看向殷万，说:“殷万，你不能怕他，这种人越害怕他他越嚣张，你成绩那么好，将来前途一定比他光明，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赚得到很多钱。”
“你还真喜欢他啊？”祁悦良盯着姚意的脸，然后扭头注视殷万，“那你呢？你也喜欢她吗？”
祁悦良冷声问，却没得到殷万的回答。
殷万对姚意说:“姚意，谢谢你，但我没事，你不用逞强来帮我，放学了早点回家吧。”
姚意一愣，她眼神失望，看了看祁悦良，又对殷万说:“我们一起走吧？”
“不用，你先回去。”
姚意咬着下唇考虑了下，点点头:“那好吧，你要小心。”
姚意背起书包走出教室门，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殷万，目光有些恋恋不舍。
“殷大学霸真够招蜂引蝶的。”祁悦良似笑非笑，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活动了下腕骨，“你说的，放她走，让我撒气。”
殷万没说话。
祁悦良眼神不善：“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想清楚了吗？当不当我的宠物？”
其他人一听顿时笑起来，还有人催殷万认错:“祁少豪爽大方，顺着他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在这硬撑，苦的还是自己。”
殷万什么都没说，眼神冷然，只是嗤笑一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看向祁悦良，等待下一步指示。
祁悦良微眯着眼。
就是这种无所谓、蔑视所有的眼神最能挑衅他。
祁悦良冲殷万短促笑了下，然后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上来拉住殷万的手臂，让殷万无法动弹。
祁悦良抱着手臂欣赏着眼前的画面，笑意盈盈拽起殷万的头发，强行让殷万抬头，语气温柔:“好好享用你的放学时光。”
祁悦良刚想往殷万腹部打一拳，突然手腕吃痛，他回头一看，自己的手腕却被一个体格高大的男老师抓住，祁悦良不禁吃痛。
祁悦良记得这个老师，他姓高，是隔壁班的体育老师，很是看不惯同学之间的欺凌。
祁悦良暗骂一句，这个老师一向颇为欣赏殷万，今天真算他殷万走运！
高老师一来，顿时平日跟在祁悦良后面为非作歹的小弟面色惊惶，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纷纷躲蹿，忙不迭背起书包逃离教室。
顿时教室里做贼心虚的都跑了，只剩下几个还在慢吞吞收拾书包。
祁悦良挣开自己的手腕，瞪着殷万，殷万冷淡地回视。
祁悦良忽然发现，昨晚的记忆变模糊了，好像突然之间，祁悦良都不明白为什么昨晚他们能相处那么和谐，同在一屋檐下，偏偏很合得来。
然而现在呢。
为什么突然情绪大变，祁悦良审视自己。
将殷万折磨再惨，自己也不会高兴，他不是变态，不喜欢看人痛苦，而他所作所为，归根结底只是想要看到殷万对他露出笑容，并且态度温和亲近。
原本祁悦良就是这么对殷万的，他们的第一眼，是祁悦良先看见了殷万。
殷万安静地坐在那里，距离他一米之内都没有人，显得他有些孤零零。
殷万当时的座位是靠窗的角落，他的视线落在窗外，就像隔开了所有人，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祁悦良是第一个上去打招呼的人。
殷万连看都没有看祁悦良一眼。
祁悦良觉得有趣，平时只有别人巴结他，今天他屈尊想结交朋友，竟然有人对他反应平平。
祁悦良问:“你不认识我？”
殷万淡淡说:“我不交朋友。”
祁悦良啧了声:“我在和你说话，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殷万听到这话，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看向祁悦良，祁悦良见到殷万的正脸，心里忽然窒了下，他下意识扯起笑:“你、你好。”
“我不好，你可以走了。”殷万冷冷拒人千里。
祁悦良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祁悦良。”
闻言，殷万上下打量他，祁悦良微扬起下巴，果然，刚才是没有认出他，现在肯定已经激动忐忑起来了，祁悦良立刻沾沾自喜。
结果殷万说:“你就是他们一直吐槽的那个二世祖祁悦良？”
祁悦良一愣:“谁吐槽我？”
“能让这么多人都不喜欢你，你也算有本事。”殷万的目光又撇向窗外。
祁悦良捏起拳头，瞪着殷万:“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吗？管好你的嘴。”
虽然这次不欢而散，可祁悦良还是给了殷万很多机会，殷万却从来不领情，直到殷万拒绝了祁悦良的生日邀请，祁悦良才彻底放弃，开始不停找殷万的麻烦。
之前是捧着，现在是压着。
可殷万的态度从始至终，毫无变化。
殷万是让祁悦良第一个感到挫败的人，十分挫败，又十分想征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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