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家客栈是桃蹊镇唯一一家客栈。虽然朱家有奇物,但是朱余容只在每年冬天出售他的那些“奇物”,而且懒洋洋地只卖一点儿。这么个做生意法,根本不能为桃蹊镇引来多大的客流量。如家客栈已经在桃蹊镇开业至今不下四十年,一直做的都是五煌国与云国来往客商的生意。桃蹊镇以前的名声不好,有名有姓闻名全国的十大盗寇,有四个生前活跃在桃蹊镇或附近。虽然都已经是百年前作古的人了,但是两国的商人依旧很少选择在桃蹊镇留住一晚,最多打发下舌尖在如家客栈吃顿饭。
由此可知,如家客栈的生意一直都很不好,勉强掌柜一家老小糊口。
今天,如家客栈迎来了大顾客,一溜五十八匹高头大马,七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车马浩浩荡荡地来到客栈门口,差点把六十八的老掌柜吓死。别说那马那车,就是那马上骑的军士、马车里出来的华贵人儿,每个每个都要叫人看了心惊胆儿颤。幸好,当先一张标志脸上眼睛下面长了两个小痣的风流公子,笑着一双俊极了的眼睛,一团和气地同老掌柜说话。然后老掌柜就知道了这位好和气的贵公子的身份。原来是朱家小老钳白捡来的授艺师傅云先生的亲戚,这次是来寻家里后辈回家呢。
姬雁红与文玉人两伙人一起在如家客栈刚刚安顿好。没一会儿,云花风就抱着人走了进来。云花风脾气好,在桃蹊镇人缘十分不错。老掌柜看到云花风一个瞎子还抱着个人进来,连忙招呼人帮忙抱走晕迷的李仙竹。
云花风没有拒绝如家客栈掌柜的好意。刚好有文玉人的属下出来,看见了这边情况,连忙将人接手过去。
老掌柜又亲自引着云先生去见他亲人。
云花风与姬雁红一聚。他向姬雁红简略说明了离开天笼妖岭后的遭遇,并将自己辞去太子之位的决定告知姬雁红,希望舅舅将他的决定代为转告远在云国国都的父母。姬雁红听到此,知道云花风不会跟自己回去。他惯于风花雪月之事,不免询问外甥道:“你是喜欢上那个朱账房了吧?”
云花风闻言,轻声笑了笑,没有否认,坦率地点了点头:“他救过我一命,我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恰如其分。”
好一个“恰如其分”!姬雁红的脸扭曲了一下,一言难尽:他若是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姐姐、姐夫,再把大外甥心上人的言行随便形容两样,两人得气晕过去。
姬雁红难以理解,面露为难之色道:“那位朱账房是个纯爷们我就不说了。可他那脾气、那性格,一言难尽呐大外甥。”
“他救了我的命。”云花风微笑不减,回道。
姬雁红摇摇头,不认可外甥的理由:“按你刚刚讲述,明明是那个名叫贾懂权的落拓书院学子将你从妖族口中救走的。朱账房充其量就是给你解毒,让你休养在落拓书院。你在他书院不要钱干了一年,也该抵消了。”
云花风微微侧首,说道:“贾生不需要我以身相许,他想要的报答我已经给他。”他可是将身上全部的黄金都给了贾生。贾生拿了钱举家搬迁到了相对富裕的县城,买房买店铺,做起了以前十分羡慕的富家翁。至于云花风自己,则是借口钱袋子空空没钱回家,留在了落魄书院做了一个授艺先生。
姬雁红心说,贾生不要你的以身相许,难道朱账房就想要你的身子么?姬雁红立刻转念想到云花风在桃蹊镇的这一年里,朱余容除了管住了云花风的吃喝,那是半颗铜子儿都没有给过云花风。这么一个有本事又白给的劳工,姬雁红琢磨着搁自己肯定也要收啊。
姬雁红连连摇头。他打开黑绸铁木扇徐徐地扇了扇。姬雁红说道:“你究竟看上他什么呢?他是长得极为漂亮,九条尾巴的狐妖都要被他比下去。可你一个瞎子又看不见他长什么样……”
云花风笑着打断姬雁红:“我看得见哩。”
姬雁红一愣,随即收了木扇轻轻敲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忘了,你们宗师、大宗师的都能用心眼看物。”他顿了顿,忽然好奇问道:“我听说心眼观物与双目不同,能辨真假善恶,是不是真的?”
云花风摇摇头:“略有不同,远没有那么夸张。”
“那能不能辨别善恶真假?”姬雁红好奇地向云花风确认。
云花风摇头:“略能辨识真假。但是人心隔肚皮,是善是恶还需看其所作所为。”落拓书院这季内院学子考核就有一道题——“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学子多年少,年少谁人不心高,万事求完美?这道题一出,内院吵成了一团,最后学子分成两派狠狠辩论了一回。到最后谁也没说服了谁。倒是他们这些先生,见到考题后懵怔片刻后长叹一声,十分认同。
世上终究无完人呐。别说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文曲星、武曲星,化身入人间传道,看见了漂亮的元庸都要走不动道。被对方戏耍、玩弄后又是恼羞成怒,迁怒所有的元庸,不赐文气。当然这是民间传闻,未必是真。
“所以你果然是看中了他的脸吧?”姬雁红笃定道。
云花风笑笑,没有否认。云花风补充道:“朱账房的声音也很好听。”
姬雁红揉了揉额头,同渊曈昽这小子十几年不见,他都快忘了,这个外甥确实从小就很喜欢声音好听的人。但要姬雁红说,朱余容的声线并不十分完美,比起他府上的“黄莺”们可差多了。但是姬雁红仔细回味朱余容的说话的声音与语气,确实别有趣意,有意思得很。
云花风对舅舅又是摇头又是按额头一概不以为意。他脸上笑意始终似美酒温柔:“面容怡人,才华动人,人品亦妙,不是很好吗?”
姬雁红讶异地抬眼笔直地看向云花风,却没有对云花风的话提出异议。他轻声叹息,提醒外甥道:“其他且不说,他兄长是五煌国大都督朱鹿韭。朱氏可是五煌国五家国姓之一呐。”
云花风笑道:“拥有皇位继承权的是大朱氏。”五煌国脱胎于前夏,前夏末代主的五位皇后夺权时为了面上好看,向天下宣告,约定只有扬帝文襄君的血脉后人,才能登上龙位,称为“帝脉血统”。因为这一项约定,五大姓氏之一的东皇门大刘氏“元帝血脉三代而断”,早早被其他四姓逼出了五煌国的皇位之争。
“我在禹阳待了些月份,我观大朱氏颇得几分衰样,控制不住小朱门了。”五大姓氏当初夺权后,为了表明“正统性”,纷纷将家族分割成两部分。宣扬文襄君后裔一支为大姓,其他降为“旁支”,为五族小姓。原本大小姓只是名头上的分割,彼此关系依旧是一家人。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五大姓氏内部都或多或少出现了问题。尤其以杨、朱两家为最。杨家现如今分成了三公主、二皇子两派,互不服输,各有心思。朱氏原本还能保持主家与分家之间的表面和睦,但在朱鹿韭权势日渐做大,大朱氏已经压制不下小朱门。
“我看那位大都督会领着小朱门脱离大朱氏,另行其道。”姬雁红重新打开木扇,扇了扇,洋洋得意道,“我仔细观察过,五煌国下一任最可能坐上皇位的就是嬴氏和武氏。这两家掌握北部军权,与京中家族遥相呼应,气势正盛。杨家人坐了这一朝的龙椅,下一任按他们五煌国的规矩,要轮空。剩下朱氏又是眼下这个拉胯儿样,根本不是他们的敌手。”
姬雁红用扇子掩住半张脸,靠近云花风悄声说道:“我这里打探到可靠消息,杨家那位三公主正着手嫁入武家,与武家联手,预备做女皇。”五煌国法理与云国略微不同,在五煌国,女人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了。三公主嫁入武家,便不再是杨家族人,不用忌讳规则,可以参与到龙位的竞争中。光这一手,就能见识到三公主的手腕精明,不拘一格。二皇子远不是她对手。
三公主选武家而不选嬴家,其中原因姬雁红和云花风心知肚明。五大姓氏中,唯有武家会力推女子为皇。毕竟当年夺权的扬帝五后,只有武家的皇后是女儿身。别家都是重男轻女。武家不同,武家明了白地讲究女尊男卑,男人只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哪怕是嫁进武家的媳妇都比武家本家的男丁地位高。无怪乎,禹阳女郎皆爱武家子,武家的男娃不过十二三岁媒婆就会有人家登门说亲。谣传正是因为婚姻市场上太受欢迎,很多武家的子弟小小年纪就被吓跑去边关,守妖岭了。
云花风在天笼妖岭做了好些年的镇关大将军,熟识的武家人不止一个两个。他可以很负责地讲一句,谣传真不是谣传,武家驻守边关的好男儿们,真的有一大半是被京城贵女们吓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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