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账房回来看见云花风竟然也在自己家里,立即猜到云花风“讨债”成功。朱余容却没有立刻向云花风伸手要钱,而是屁颠屁颠地跑去母亲身边,献宝一样地向朱婉霜邀功道:“我和明老已经和余乡长约好,明天就去县上,将几片地划归到咱们镇上。”他笑嘻嘻,“我画圈的全是曲家的地。”用心之“险恶”已是昭然。
正坐在一旁低头喝茶的云花风闻言,手上微微一顿,却是没有抬头。他想到朱余容要启程往禹阳去的事情。云花风料想朱余容是着急要走,不愿意再费心慢慢地报复父族。
朱婉霜现在倒是不太在意曾经的夫家。她伸手摸了一把小儿子蓬松的头发,有些惊奇地问道:“曲家能同意?”
朱余容哼道:“容不得他们不同意。本来那些地就不是他们的。”当年曲友安“嫁”入京城豪门,曲家从上到下好不嘚瑟。仗着曲友安入赘得来的权势,本就没什么德行可言的曲家没少强取豪夺,大有要成为平广县第一家族的派头。可惜,曲家族中确实没有能干的人才,加上曲友安在京城“爆雷”被妻家看不起,曲家族长至今未能得偿所愿。
曲家原本就是书香门第中的破落户,产业在上两代已经败光,要不然也不会“委曲求全”和小商人出身的朱家联姻。现在曲家的这些田地都是陆陆续续,通过手段强占来的。朱余容随随便便一抓就是大把的把柄,能叫曲家把地都吐出来还不敢提一个“钱”字。
朱余容得意洋洋道:“我给余乡长出了主意,给那些田地原本的主人折价或者给一些荒地,回头让青奴去给他们耕了。这样大家都满意,周县令也好做。至于曲家,他们当初做事不干净,现在只能憋着。”曲友安如今日子已经大不如前。在他的大哥朱鹿韭的妨碍下,曲友安别说在在小朱门抓权,就连钱财都积蓄不了几个。现如今,在朱鹿韭的步步进逼下,曲友安已是自身难保,更别说来帮衬远在望他乡的族人了。
青奴正懒懒散散站在一边,仰头盯着房梁发呆。忽然听到这句话,青蛇妖立即委屈地捂住了脸,呜咽了起来:“怎么又要青奴出去做工?”他是蛇妖,又不是耕地机!
朱余容白一眼青奴都懒得,根本不看这条懒蛇,直接说道:“你不去,那就你老婆去。”反正总得有一个妖去做这份活。
青奴闻言,立即放下了双手,哀哀戚戚道:“那还是我去吧。”说罢,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扭腰扑到了旁边紫蛇妖怀里去,继续呜咽了。
蛇族中,雌性蟒蛇身形向来比雄蛇魁梧壮硕。这两条蛇妖化成人形了亦没多少改变——大体他们自己觉得女壮男细才是正常的。
紫蛇妖在人间生活了这么许多年,她不比青奴一直抱着混日子的心态,已经颇为了解人情世故。紫奴知道在人族眼里,如青蛇这般形状是极讨人嫌弃的。就看到高大魁梧的紫奴冰冷着一张脸,伸手往青奴后衣领上一抓一拧,转身就将青蛇拖了出去,不让他继续丢蛇现眼。
噪音消失,屋里的人无不觉得舒服了很多。
朱婉霜对儿子说道:“这件事了当,你是不是就要启程去京城了?”
朱余容点了下头,同时他向一边喝茶的俊美男人看了一眼过去。
“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朱婉霜微微担忧道。
“我带上紫奴。”朱余容说道。
“青奴会偷偷跟过去的吧。”始终不发一言的云花风,想了想,忽然开口提醒。
朱余容龇牙,一脸凶巴巴,气道:“他敢跟来,我就一锅把他炖了!”要不是大哥朱鹿韭言明,当初那件事不算青奴理解错误,要朱余容不要在意计较,朱余容早把青奴干掉了。
朱余容敢说出这番话,压根不担心青奴和他老婆紫奴怀恨在心。青奴就是个小辣鸡,不值一提。至于紫奴,更不会因为死了老公心生愤懑。用紫奴的话说,她们蛇妖一族实行一妻多夫制,一条雌蟒死几个老公不算事。比起与青蛇的爱情,紫蟒更注重与朱余容之间的主仆之情。盖因蛇是冷血动物,蛇妖亦如是,重利不重情。羲蟜一族上古先祖是人首蛇身的古神,兼任仙魔上界妖族的掌管者,与妖族,尤其是蛇妖十分有渊源。紫奴呆在朱余容身边,修为之进境远胜从前,完全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紫奴本是一条刚满三百岁的蛇精,这些年一直跟在朱余容身边。而今的修为对上三千年的妖将已不在话下。
“好了,你是做主人的,不要这么凶性。”朱婉霜拍了拍小儿子的手。老夫人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朱余容扭头往外面看了看:“朝朝呢?”
“还在外面野。你去把他叫回来。”朱婉霜说道。
朱余容应声,跑了出去。他将外甥朱拾遗找回家,领着洗了一通澡,才把小鬼头领去了饭厅。此时,云花风已经帮着老夫人将饭菜做好,摆到了饭桌上。朱余容和朱拾遗一来,云花风立即伸出手指在饭桌上指出了几道菜。他对朱余容说道:“喏,这三样都是我做的,你多吃一点。”
朱余容:“……”
老夫人正带着青奴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朱婉霜听到云花风的话,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夫人没有说什么,率先落座。
朱余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眼睛瞪着云花风点出的三道菜:云花风这厮可真“贤惠”,这三道菜都是他平素喜欢吃的,就算想挑嘴都不行。否则他阿娘一定要责怪他故意刁难云花风。
朱余容考虑到云花风堂堂一国太子,厨艺肯定垃圾得一笔。先入为主下,朱余容伸出去的筷子就很谨慎。朱大掌柜一脸小心、怀疑地拣了一筷子自己喜欢的红烧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眼前顿时一亮:还不错嘿。
朱大掌柜眉开眼笑,十分欢喜地说道:“好吃!既然云先生做饭这么好吃,以后就自己在书院开火吧。”这云花风明明会做饭做菜,竟然让他送了一年的食盒,真过分。
云花风:“……”说好的抓住了一个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他的心呢?朱账房没心!
朱婉霜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在饭桌上闹腾,没有出声偏帮谁。小不点朱拾遗左看看右看看,拿着自己的小筷子慢慢地扒饭,在祖母的叮嘱下细嚼慢咽。
朱余容一向自认是个懒惰的人,所以他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完成它。在他看来,拖延是在变相地增加自己的劳动量。
朱余容先前已经做好了前往禹阳的计划。果然,在料理完桃蹊镇兼并望他乡田地这件事后,他就简单拾掇了一下,带上了小掌柜朱拾遗和紫奴离开了桃蹊镇。朱婉霜原本不让小儿子带走孙儿。桃蹊镇距离京城山高水远,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颠簸。朱婉霜连小儿子都舍不得他去吃这份苦,更别说亲亲乖乖的孙儿了。但是朱拾遗一直眼巴巴地缠着朱余容,闹着要去见阿爹。朱余容宠小掌柜宠的没边,最后没办法,只能用羲嬌族特有的意识共享,同远在禹阳的朱鹿韭沟通。在得到朱鹿韭的点头后,朱余容抱起了朱拾遗。
小掌柜被大掌柜抱在怀里,骑在高头大马上,立即兴奋地大叫起来。桃蹊镇上的小孩子站在外围,跟着大叫拍手,一个个兴奋极了。送行的青奴呜呜的哭泣声立刻被孩童的喧闹声压了下去,没有引起任何人和妖的注意。
过吊索铁桥,横穿一线天。小半天时间朱余容三人出了巫霞岭,望见了望他乡绿波荡漾的田地。望他乡与桃蹊镇只是一山之隔,风光却是大有不同。桃蹊镇毗邻沙漠,就连夭江到了地头也要干涸,可见这座特产是盗匪的小镇环境有多恶劣。望他乡不同,已经属于平原地带。土囊比之桃蹊镇肥沃不说,因为有巫霞岭的阻挡,雨汽不过山脉,全部挡在这一片,造就了望他乡“水乡”的美名,湖泊、河流波光粼粼、交错纵横,常令朱余容想起前世的鱼米之乡。
往西走出望他乡,骑马也不用快,约莫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看见平广县县城的城墙。时间刚刚好黄昏时分,城门没有落拴。朱余容和紫奴各自控着马,赶忙进城歇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
平广县最西面有一条映霞河,民间叫做万马河。映霞河是五煌国的母亲河,也是最大的一条河流——大渠江的第二大支流,在金梁郡三断崖分支出来,途径山白郡、秀思郡,直抵平广县所在的巴郡。最后蜿蜒绕过平广县,泄洪于万石君山最大的地洞“甸窟漏”,奔入万丈地下。“万马”奔腾入幽冥,堪称世间第一大奇景、险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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