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赏如此丰厚,那几百名将士顿然群情激昂,持着刀剑和枪戟便朝两人猛冲过来。
裴行之立时将慕汐护在身后,面色沉沉地一抬手,周围的阁楼以及各处街道忽地闯出上百名将士与榕王的部下厮杀起来。
管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裴行之不愿她见面搠下的血腥场面,便不露辞色地朝他交待:“把慕姑娘带到漱雨斋。”
“是。”
未待慕汐说话,管砚拉着她的手臂便迅速从巷道离开,拐过转角后将她塞进一辆马车里。
他则上到前座,握上辔缰,猛一甩手,双马立刻朝前狂奔。
不到一刻钟,两人便已到“漱雨斋”。
漱雨斋位于衡州一处偏远的竹林内,里头机关重重,旁人若贸然闯入,必将身死其中。
闻得外头有车马声响起,漱雨斋内,一身着湘色对襟襦裙,看似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连忙出来开门。
管砚指了指那婢女道:“这是负责看管漱雨斋的缕月,姑娘可在此处安心歇息,有什么事吩咐她即可。”
缕月忙屈膝朝慕汐行过礼。
慕汐一面向她回了个礼,一面略略将她打量了两眼。
缕月见状,受宠若惊,忙道:“缕月不敢担姑娘一礼。”
管砚继而道:“如今殿下在西市独自奋战,榕王又是个极为狡诈的阴险之徒,我且去帮他。”
慕汐应声儿,直至看他另驾一匹马远去,方与缕月入了漱雨斋。
漱雨斋内的陈设与阡纾阁并无二致,月洞形的书架亦靠了满墙,书的种类也相差无几,不过是书名各有不同。
见慕汐进来后,神色有些恍惚,缕月端了茶水和糕点过来给她,便不由得笑着打趣:“姑娘可是担心殿下?”
慕汐被她这般一问,顿了下后,漫不经心地扯了个理由:“自然。毕竟裴将军救了我,且榕王的手段你我都见过,他断不是泛泛之辈。”
缕月轻笑道:“姑娘大可安心。殿下自十二岁便随老大人上沙场征战,怎样的场面没见过?兼之管砚大人和郁舟大人皆在,区区榕王又岂是对手?”
慕汐自然不是担心这个。
淮州王裴行之盛名在外,她如何不知?素来养尊处优的榕王断断不是对手。
此番死里逃生,慕汐并没想象中的那般欢喜。现下她不过在想,裴行之待她种种,实是过于反常。
若当真如此前所猜测的那般,她又该如何?
罢了罢了,多思无益。
慕汐拉着缕月的手坐下,温声道:“我前儿在阡纾阁见了一姑娘,她叫菊月,你叫缕月,不知你可认得她?”
缕月闻言,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自然认得。我和菊月、歆月、缇月三位姐姐一同在沉缃楼长大,关系亲如姊妹。”
“沉缃楼?那是什么地方?”
她这话音未歇,缕月顿然回神,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立时站起,垂首道:“那原是我们一同长大的地方。可地此乃裴家军的机密,望姑娘恕罪,我不能说。”
慕汐原也就是顺着她的话闲聊罢了,见她这般,便把她拉来坐下,柔声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着你和菊月的名儿里皆有个‘月’字,且都在裴将军底下做事,想来应当认得,这才多问了两句。我是个大夫,对朝廷之事并无兴趣。”
缕月心下稍安,兼之前两日已听菊月听闻慕汐乃是大夫。在郦朝,女子从医需要挣脱多少桎梏,她多少亦有几分清楚,是以那时她虽不曾与慕汐见过,然心中已油然生起了敬意。
缕月忙把糕点推与她,转而笑道:“这蜜浮酥奈和琼叶糕皆是殿下事先吩咐我备下的,殿下担心姑娘这两日不敢多吃,一路过来定是饿了。”
她这般一说,慕汐微怔。
若说裴行之对她无意,怎会心细到如此地步?且桌上的蜜浮酥奈又恰恰是她最爱吃的。
如此思量,慕汐先时的疑惑不由得减了三分,然她面上却并未露了分毫,只拿出一块琼玉糕尝了口,便看似随意般扯了句:“我久闻裴将军盛名,想来必是他心善,才会多番救我。”
“姑娘这话差了,”缕月笑道,“我随殿下这么些年,亦未曾见他对哪位姑娘花过这般心思?单说阡纾阁和漱雨斋这两处,原是极私密的地方,除了我和菊月姐姐平日无事要在此处看管外,便再无一位姑娘进来过。”
慕汐状似无意地点了下头,心里却是又惊又怕。
那份猜测,又明了三分。
这般瞧来,此处断断不可多待。
那人,断断不可有半分亲近。
半个时辰后,漱雨斋外,一阵马啼声传来。
“慕姑娘,我们殿下受伤了。快,快救他。”
管砚焦急的声音响起,两人且未出门,他便搀着裴行之进来了。
慕汐打眼瞧去,只见裴行之已昏昏沉沉,左腰处有血渗出,鲜红的血迹浸透了腰处的衣衫,她连忙让管砚将人抬进里间,朝缕月问道:“此处可有烈酒和金创药?”
缕月点头,方欲去拿,慕汐又道:“烈酒、纱布和金创药我都要。”
缕月把东西取来,慕汐顾不得什么,直接把裴行之上衣脱掉,鲜红刺目的伤口霎那间闯入眸中。
所幸,伤他的利器上无毒。
慕汐一点点将伤口附近的血迹清理干净后,用烈酒进行消毒,再把金创药敷在上面,最后裹上纱布,方从里间退出。
慕汐朝等在外头的两人道:“伤口算不得深,只需注意别碰水,药一日一换,不消半月,便可恢复如常了。”
管砚和缕月闻言,这方稍稍安心。
缕月蹙眉,不解地道:“从前便是沙场征战,殿下亦鲜有受伤,今日却是怎的?竟中了榕王的诡计。”
管砚看出了个究竟,解释道:“我们抓住榕王时,料不到他还在袖子里藏了暗刀。殿下一时不慎,这才让他钻了空子。”
“可......”
缕月仍想说些什么,管砚忙转了话题:“总而言之,殿下没有大碍便好。榕王虽已抓住,可事关亲王谋逆,到底还是要押回郦京候审。殿下吩咐,还需你我即刻回一趟沉缃楼,与郁舟一起调兵过来押榕王回京。”
终于来了个任务,缕月顿然有了精神,原有些稚气的脸亦在刹那变得严肃正经,她立时应道:“是。可你与我一块回去,殿下此处该如何?”
管砚被她问得不由怔了下,片刻握拳轻咳了声,转而向慕汐道:“慕姑娘,殿下这里......可否麻烦你照料下?”
要和裴行之独处,慕汐万般不愿,随意扯出了个理由:“虽说榕王已被抓捕,可亦难保不会有支持他的人前来突袭。裴将军现下仍在昏迷中,我又不会半点功夫,若当真有敌军前来,我实在......”
实在难保裴行之的安全。
管砚正色道:“若要姑娘一人留在漱雨斋,是只担忧此事?”
慕汐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怔了下便点点头:“是。”
管砚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笑道:“那姑娘无须忧心。一来如姑娘所言,殿下伤口不深,想必明日便可清醒,依殿下的战力,纵是有伤在身,亦可以一挡十。二来漱雨斋不同阡纾阁,林子里机关重重,便是百人来闯,能到漱雨斋门口的,必然不剩十人。”
“......”
呃!
被下套了。
慕汐这方反应过来,他上一句话,显然是个铺垫,还是个令她无可反驳的铺垫。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慕汐懊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这桩头疼的差事应下。
顿然思及一事,慕汐忙问:“此番,你们得去多久?”
缕月将手肘弯起放在胸前,撑着下巴思量片刻后,掰着指头算道:“从这里回沉缃楼,马程最快也得一日。再从沉缃楼回衡州押人,也得一日。上百号人押榕王一同上京,若一路顺利,往返算来也得将近半月,因而统共加起来最少也要大半个月。”
她话一道完,慕汐险些当场晕过去。
管砚见状,补了句:“依姑娘方才所言,殿下不消半月,就能恢复如常,想来也只须姑娘照料个七八日便可。因而这段时日,要姑娘费心了。事况紧急,我和缕月不会儿便要离开。”
也不知要在漱雨斋住多久,外头机关太多,她亦不能独自出去,缕月便带她到后院的菜地和厨房逛了圈,慕汐见菜地各类新鲜时蔬皆有,厨房里也有满筐的鸡蛋备着,吃食方面倒不必担心了。
“我在厨房里温了鸡丝粥,姑娘和殿下若饿了,便先吃些垫垫肚子。若不够,就只能自个儿动手了。”临走之际,缕月望着慕汐有些担心,不免又嘱咐了她一声。
慕汐应声儿,目送她和管砚离开,方百无聊赖地回到前厅。
“咳咳咳......”
随意看了眼书架,慕汐正欲从上面抽出一本游记来打发下时间,不想里间便传来一道咳嗽声。
慕汐忙将书放回,进去一瞧 。
裴行之醒了,正定定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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