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派完那几十户人家,已是霞色满天。
因着疫病,除了分派汤药的将士和衙役外,城内不许有人通行。此时的街道寥落,四人正在走回药房的路上。
橙色的余晖落在旁人脸上,裴行之偶尔侧首望过去,只觉得她靡颜腻理,好看极了。方才分派汤药时,那些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他恨不能将那些裹挟着**的眼全都剜出来。
顿然思及那些人,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陡然生出,并疯狂地叫嚣着。此想法油然窜出,裴行之的面色虽仍是淡淡,然内心已立时翻起了滔天巨浪。
不知踌躇了多久,他仍是敌不过那份强烈的占有欲。裴行之戛然止住了脚,转身抬眸朝她道:“慕汐,本王......本王有话想与你说。”
他突然停住了脚,已往前走了两步的慕汐闻言,面露惑色地回首瞧他:“嗯?”
“等此事完,回了淮州,本王想......”
“大人小心。”
他话还没道完,慕汐却猝然变了脸色。她大喝一声,猛地扑过来攥着他的双臂挡在身前。
裴行之被她扯得微转了身。
他怔怔地瞧着,一支利箭倏然插进慕汐胸口。
“有刺客,保护殿下。”
推着独轮车的两名将士见状,陡然反应过来,立时丢开独轮车挡在两人外侧,厉喝道。
眼见她唇角缓缓渗出血迹,裴行之的面色顿然似染了墨般朝利箭射来的方向望过去。对准他们的方向是一座酒肆的阁楼,其小窗正大开着,人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附过的将士闻声而来,裴行之一把将倒下来的慕汐紧抱在怀里,神色阴鸷:“以这家酒肆为中心,方圆十里内全部封锁。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军营离得太远,裴行之见她唇色已然发白,不得已,他唯有立刻把慕汐送往药房,正熬制汤药的三位大夫被他一把扯过来。
管砚得知消息,立时从军营快马加鞭送了金创药过来。
慕汐伤的是胸口,可药房里的人皆为男子,三位大夫又心明眼净,同为男人,自是瞧得出裴大将军待那慕大夫的心思。若他们贸然为她掀开衣衫拔箭上药,纵是此时他们的性命无大碍,可也难保这裴将军日后想起来,不会心中不快。
裴行之往日行军打仗,也时常自己处理伤口,他原也没想着让那几位大夫掀开她的衣衫,是以拉了帘子让几人候在外头。
几盆水下来,裴行之已然为她拔出箭,又止血上药后,方将她的衣衫盖好,令人过来诊治。
那三位大夫见状,轮流上前诊过后,这方战战兢兢地向裴行之回禀:“此箭离慕姑娘的丹府堪堪只有一寸的距离,殿下虽已为她止血上药,可连日的劳累致使慕姑娘的身子已然有些虚弱。如今又中了箭,此箭虽说无毒,然到底也伤了她的心脉。若是明日辰时后她还未能醒,只怕......”
他话且未道完,坐在圈椅上的男人面色犹似渡了一层寒霜,冷冷地打断他:“没有若是,更无只怕。倘或慕大夫救不回,你们且掂量着九族的性命。”
几人闻言,似如临大敌般抹了把冷汗,神色惶恐地垂首道:“是,请殿下放心,我等纵是拼了性命亦必将慕姑娘救回。”
三大大夫忙商量着将药方开出,并亲自抓药熬好,送到裴行之跟前。
裴行之接过药,淡声吩咐:“这药本王来喂便是,留薛大夫一人在外头候着即可,其余人且去处理城中时疫一事。”
几人应声,当即垂首关上房门退下。
裴行之坐在榻边,瞧慕汐面上毫无血色,细长的眼眸紧闭,蓦然思及那几位大夫,他不由得心下一紧,忙舀起汤药想要喂与她服下。
可现下慕汐正昏睡着,纵是强行喂进去,也必定要顺着唇角流出。
裴行之忽然想起她踏着星光、越过满地横尸赶来救自己的那一晚。顿了顿,他举起碗一口将药含进嘴里,俯下身用舌头撬开她的唇,强硬将药灌进她喉咙深处。
明明方才喝的是苦药,可裴行之尝到的却是满腔的香味,以至于那药她已然吞下,他却仍不愿离开,反不自觉地卷着她的舌尖加深了吻。
直至她胸口起伏得厉害,似有窒息之感,裴行之才依依难舍地松开她。
男人坐直了身,想起慕汐为他挡箭的那一刻,他忍不住轻抚上她柔滑的脸,唇边挂着餍足的笑:“本王知道,若非你也心仪本王,是断断不会两次冒着生命危险救本王于危难中。汐儿且安心,你的这份情意,本王必然不负。”
裴行之彻夜守了慕汐整晚,直至次日辰时,眼见她缓缓睁开眼,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下。
慕汐方清醒,一张神色写满了担忧的大脸便赫然映入眼眸,她撑起身子要坐起,裴行之却忙轻轻将她摁回榻上,温声道:“大夫才说了,你的伤口颇深,切不可乱动,且要卧床歇上三五日,才能下榻。”
一挪身子,慕汐虽觉胸口上的刺痛宛若深入骨髓,但想来应无大碍,可她还是听从裴行之的话,卧回榻上。
“不知大人可有受伤?”
不曾想她醒来的第一句便是关心自己的安危,裴行之心下喜不自胜,然面上却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本王无事。你连日劳累,身子原就虚弱些,如今又受了伤,愈发要好好歇着,”裴行之瞧着她,忍不住话锋一转,“说来,本王就算受了那一箭,也必不会有大碍,你昨儿又何须为本王挡下它?”
慕汐淡淡地笑了下,解释:“兰州城现下正发瘟疫,人心惶惶,若殿下受伤,岂非让有心人看到了可趁之机?”
裴行之闻言,只觉得她是在害羞、在嘴硬。
是了。
这天底下也没有哪位姑娘敢不顾礼义廉耻地向一个男子主动示爱?
如此一想,裴行之心里倒是舒服了些。
恰在此时,薛大夫熬了药进来,又给慕汐诊过脉后,方道:“慕姑娘身子已无大碍,这几日按时外敷内服,想必不出一月,便能好得差不多了。”
一语完,薛大夫退出去。裴行之正要端起碗将药喂与慕汐,慕汐见状,忙伸手挡在跟前,撑着榻边便要起身,温声笑道:“大人也听薛大夫方才说了,我已无大碍了,这药我自己来喝便好。”
知晓她脸皮薄,裴行之也不再勉强她,放下碗扶起她后,方将药递过去。
慕汐分开两口,不过几秒的时间,便将药喝完。
见状,裴行之拿起桌上早已备下的蜜饯,还未等慕汐回神,便塞进了她嘴里。
慕汐微诧,不知是什么正要吐出,一股香甜却已然在口腔里散开,把药的苦涩霎时冲掉。
与此同时,裴行之淡声道:“且安心,不是什么毒药。本王上回吃药,你给备了好东西,这番本王也不能落了下风。”
慕汐望向桌面,忍不住笑出声,“这有什么可比的。不过还是多谢了,蜜饯很甜。”
“你现下既喝完了药,把这金创药亦顺道敷了吧!”裴行之把药拿给她。
慕汐接过,方欲垂首解开衣衫,却忽地想起裴行之还在面前,便忙将领子掩上。可转瞬慕汐又思及一事,她连忙抬眸问:“我昨晚也上了药?”
裴行之下意识点头道:“你伤口那般深,自然得上药。”
“那谁给我上的药?”
她此言一出,裴行之顿然回神,他低眉握拳轻咳一声后,方抬首瞧她:“你且安心,缕月恰巧送金创药过来,本王让她替你上的药。”
慕汐不由得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缕月拿着信封从外头进来,见慕汐醒了,忙把手里的东西交过去:“姑娘,这书信乃从越州驿寄来给你的。管砚大人说,你瞧了必定高兴。”
闻得是越州寄来的,慕汐心下大喜,接过瞧了,果真是阿妩的字迹。
她一切安好,又问她兰西的风沙大不大,连日奔波身子可还受得住。听到近来兰西出现瘟疫,她担心不已,而后又闻慕汐已配制出治疗的药方,这才安心。
信的末尾,阿妩留了句:“一纸诉不尽满腔思念,我与腹中孩儿酿了桃花酒等你。”
知晓她一切安好,还与江言州有了孩儿,慕汐喜极而泣。
裴行之见状,伸了手欲要替她拭去泪,然至半空,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忙缩回去,温声安抚她:“她既一切安好,你该欢喜些才对。”
慕汐点头缓了半晌,见缕月还在身旁,她这方抬眸朝她道:“缕月,谢谢你。昨晚亏得你给我上药,若非如此,我今儿能不能醒还不一定呢。”
缕月满脸疑惑,脱口道:“姑娘,是殿......”
“缕月的意思是说,”她还未道完,裴行之便轻咳一声打断她,“你能好得这般快,得谢本王及时将你带回。”
慕汐笑了声,也正欲向裴行之道声谢,管砚却在此时进来回道:“殿下,人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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