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的话音落了半晌,裴行方头亦不抬地回了句:“在书房。”
闻言,慕汐抬脚便要推门进去。
可她还未跨出两步,臂膀便被人猛地一扯。
裴行之把她扯进怀里,眸色幽深,微微扬唇道:“汐儿和本王多日不见,一上来便想要信,倒真真是无情,亏得本王还对你日思夜想。”
裴行之此言倒不假。这半个多月来,他虽在审视他与慕汐间的关系,然那思念之意却陡然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直至了无边际,连他自己也险险要认不清自己。
慕汐没心思和他废话,只面色冷冷地道:“堂堂的淮州王,便只会威胁人这一招么?”
瞧她朱唇翕动,神情丰富,裴行之不由得心头微荡,当下什么亦顾不得了,立时便把她揽腰抱起,一脚踹开房门,清润的嗓音染上了丝丝欲意:“结果是本王想要的便可,手段么?有无意思并不重要。”
他意欲何为,慕汐自是清楚。
她厌极了他的所为。
几近一个时辰后,满室旖旎。
慕汐稍稍歇过,顾不得双腿酸软,只想早早离了这卧榻,便欲揽了衣拿信回去。
不想躺在身侧的男人见状,却一把握住她那纤细的臂膀,慕汐顿然稳不住身子,当即便被他扯进了怀里。
裴行之握上她柔软的腰肢,很是餍足般俯在她耳边蹭了蹭。
男人温热的气息掠过耳廓,慕汐微痒,用力挣了下反被裴行之搂得愈紧,“别急,你今晚留下,信便随时皆可看。”
他越发得寸进尺,慕汐登时冷了脸,“裴行之,你别太过分。”
男人闻言,犹显亲昵般伸出指腹划过她的鼻尖,笑得舒心:“别生气,且让我抱会儿。只消半刻钟,我便放你离开。”
信在他手里,慕汐不敢太过肆意,便由得他抱了半刻钟。而后,裴行之披衣下榻,取出木屉里的信还给她,慕汐接过,当即头亦不回便出浮夷轩。
眼瞧慕汐久久未回,鹿韭原以为是裴行之强硬将她留在了浮夷轩,正欲收好茶筅茶盂时,却见她含了满腔怒意回来,立时便吩咐了句:“鹿韭,你和霜碧先去备水,我想沐浴。”
鹿韭抬眸瞧去,却见她的衣衫和发丝不及去时那般齐整,且她脸颊生红,便顿时明白慕汐去的这一趟究竟发生了何事,忙应声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备水。
瞧鹿韭出了门,慕汐方打开药匣子,取出石菖蒲嚼碎了吞服。每每与裴行房事后,此等成了她的第一要事。
服用过石菖蒲,慕汐稍稍安心,方满怀期待地打开信封细读。
阿妩在上月便已生了个圆嘟嘟的女孩儿,又说越州如今正下大雨,她因才生产完不久,正是月中。因闲得发慌,便时常让人拿了锦被躺在廊檐下的乌木榻上,偶尔见大雨冲毀了蚁穴,它们却宁可葬身其中亦不愿搬离,她只觉惋惜。一时间便想起了她素日说的话,忽觉十分有理。
当日她同阿妩所言的蚁穴之理,乃独善其身,方得未来。
可从前阿妩并不认同她这番话的。
现下她这般说,便显然是知晓了她并非真正心悦裴行之,更瞧出她之所以留在淮州,乃是因了裴行之的胁迫。
她此言,竟是在劝她离开淮州王府。
一纸瞧完,慕汐终是忍不住湿了眼眸。
恰在此时,霜碧过来回:“姑娘,水备下了。”
慕汐微微侧着身,把信收好,略略清过嗓子,以免霜碧瞧出破绽后,余光瞟过她道:“我知道了,待会过去。”
沐浴过后,已是晚间。
慕汐无甚胃口,却又不愿让人瞧了出来,仍是吃上两口后,便随意扯了个理由睡下了。
鹿韭见她从浮夷轩回来后,状态便有些不对劲儿,可若论是哪儿不对,她又道不出个所以然,因而便也三缄其口。
虽是躺下了,慕汐却是辗转无眠。
当日她应下裴行之许诺时,却从未想过,倘或到了约定的年限,他若仍是一句不肯放过,她又能如何?
到底,她也并不能如何。
阿妩劝她先独善其身,方去考虑未来之事,可慕汐又怎能狠下心肠,置她于不顾?如若裴行之当真因她逃了而迁怒于阿妩,她又当如何?
思量了近一夜,直至晨曦跃过窗棂的缝隙跳进来,慕汐恍恍惚惚中似见到阿妩坐在她榻边。
她忙起身想要抓住她的手,阿妩却退了两步,柔柔地笑道:“阿汐,别担心我,快些逃吧!莫要因我弯了你的脊梁,且你素日便不是个卑屈之人,若这般下去,你必不能活得长久,阿妩见不得你如此。”
谢妩的话音未歇她便已然消失。
慕汐遽然睁眼。
她忙起身掀开帐帘,映入眼帘的却是窗台上的青白刻花鹅颈瓶、月白色鲛纱帐以及那靠墙的月洞形书架。
原是个梦。
阿妩的话却久久回荡在她脑海。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
日光交染在屋里,显得静谧又祥和。
慕汐抬眸,当下便有了决定。
裴行之过来时,早饭已然备好。
慕汐坐在他对面,掀眼望向那朗目疏眉之人,顿了顿后冷不丁地启唇:“早便听闻淮州的织造坊绣工很是了得,你昨儿送我的那些云锦,我想拿四五匹去裁了做几身衣裳。”
忽闻此言,裴行之似乎讶异于她有这般好的兴致,不由得笑了声,道:“这有何难?本王午后便传里头最好的几位绣娘进府,你要做什么花样,只管便与她们说便是。”
慕汐夹了块杏仁奶酪,状似不经意般挑眉道:“叫人进府有什么趣儿。近来天儿有些燥,我许久不曾出门,妆奁里的胭脂也快要用完了,想顺道出府挑几盒胭脂回来。若令鹿韭她们去选,只怕合不得我心意。”
此前裴行之也有意让慕汐出门走走,只怕她常日宿在寄春馆里,恐把身子憋坏了。
现下她自个儿提出来,倒省了一番事,因而裴行之笑道:“既如此,你想几时过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午后过去。”
裴行之当即吩咐下去,命周伯知会织造坊一声儿,并备好马车。
“现下虽已初夏,可一早起来仍寒气,这乳和地黄粥本王特意命他们下了些酒糟,最是生津暖胃,你多喝些。”
裴行之给她盛了碗乳和地黄粥后,继而道:“尚有一事,郦京近来常有血案发生,淮州亦恐不大太平。你既要出门,本王会命管砚领上两支步兵护你,只管安心便是。”
慕汐闻言,眉眼微挑。想监视她直言便是,哪来这诸多借口?再且说,郦京离此有近上千里远,纵然真有血案,何以牵涉至淮州?
可见他此言不真。
然心里虽是这般吐槽,慕汐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只温声道:“殿下做主便是。”
晌午后,慕汐换了身缃色挑花彩霞交领襦裙后便登上马车往织造坊去。
织造坊位于北城东巷口,此地因临近北城门,且因周边酒肆林立,便是宵禁前亦是人声鼎沸。
至织造坊,慕汐抬手检查了下面纱和帷帽,见无甚异样,方在鹿韭的搀扶下采着马凳下了车。
一稍有些驼背且面色和蔼的中年男子正候在门前,瞧见管砚,男子忙上前躬身道:“草民接到殿下之令,听闻姑娘要来裁制衣衫,早早便处坊里最好的三位绣娘等在里头了。”
管砚点点头,抬起手掌指向那中年男子,朝慕汐介绍道:“这位是织造坊林管事,您有何吩咐只管与他说便是。姑娘且安心进去,我等守在外头。”
慕汐颔首应声儿。
织造坊有四层高,林管事带着两人入了大门,便登梯直往二楼雅间,里头已备下茶水和点心。
瞧候在面前的那三位绣娘神色紧张,慕汐温声笑道:“我家原也是开绣坊的,你们不必紧张。我今儿特意来一趟,不过是想与你们说清楚我要的花样儿,免得别人来传,一时错漏,倒可惜了这般好的料子。”
她说话很是温柔,连同那压抑沉闷的气氛也被一并消掉。
其中一身着青衣,左边嘴角带痣的年轻绣娘闻得她此言,方扬唇笑道:“姑娘要什么花样儿尽可说,我们能做的必定给姑娘做出来。”
慕汐让鹿韭把带来的四匹云锦取出,方细致与她们说明要用哪种绣法、哪类图样。因慕汐说话简洁明了,不消半个时辰,绣娘们便已心领神会。
慕汐这方告辞,出了织造坊后,管砚原想让她登上马车,慕汐却温声笑道:“此处离胭脂铺不远,坐马车反而麻烦许多。且明晃晃的一堆人太过打眼,我也不惯。莫若留一部分人在此候着,你另带几人跟在我们后头岂不好?”
管砚思量片刻,觉着慕汐此言有理,便领了四五个人远远跟在后面。
慕汐一路往胭脂铺去,此处所经过的巷口极多,若有人藏匿其中,便是要寻,势必也须花费上好些时间。
每经一个巷口,慕汐皆深深地将此路印在脑海里,至尽头的胭脂铺,她随意捡选了几样便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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