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石头心,步步让

他便不信了,还治不了她。

管砚闻言,一惊。

见他未动,裴行之又立刻叱道:“还杵在这作什么?找死么?”

管砚被他这一厉声斥得登时回神,忙应了声是后,转身欲走。

“裴行之,”慕汐敛着眉,一声厉喝唬得管砚顿然止住脚步,她瞪着裴行之寒声道,“我喝。”

听到她终于软了语气,男人心里却无半分欣喜。

慕汐起身接过赵嬷嬷手里的碗,不曾细嚼里头的莲子百合,便一口喝完,丝毫不停歇地取过汤药一口灌下。

直至这时,她才把空碗翻过来给裴行之瞧,声线凉凉:“我全喝完了,你满意了?”

瞧她一副冷若冰霜的神色,裴行之火气愈甚,放到侧边的手登时青筋暴起。

天知道他究竟忍着多大的怒火。

若非方才曹大夫的叮嘱,他此时只怕要控制不住脾气将她扑倒,狠狠教训一番。

裴行之隐着怒意深深地看着她。

片刻,他再坐不住,起身拂袖而去。若还在这里待下去,他只怕自己真的会暴怒着掐上她的脖颈。

然临走之际,裴行之还不忘厉声吩咐:“看紧她,没本王的吩咐,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倘或她不愿用膳,不必来回本王,直接去把那小姑娘的双手砍了送到她面前。”

言及最后那话,裴行之故意提高了音亮,使得偏殿内的众人皆听进了耳朵里。

慕汐立时变了脸色,怒极般扬手抓起榻边的彩绘牡丹青瓷瓶扔过去,厉喝道:“裴行之,你他妈的混蛋,我都按你的吩咐喝完药了,你还想关芰荷到何时?”

赵嬷嬷眼疾手快,趴倒在地才堪堪接住慕汐扔过去的青瓷瓶。

花瓶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过来,赵嬷嬷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心有余悸地喃喃:“还好没摔坏。”

单是这个彩绘牡丹青瓷瓶,便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古董,价值上千金。

若是摔坏,她可真要心疼坏了。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把青瓷瓶放到远离慕汐的地方,转身又见榻上之人面色煞白,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前些时日见这位主儿那般费尽心思为殿下贺生辰,原以为她已歇了那份出逃的心思,谁知她竟是在酝酿一份大礼。

她此番真真是见识到了慕汐的手段,虽说她对慕汐还是挺有好感,然往后再服侍时亦断断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赵嬷嬷缄默良久,思及慕汐往日的好处,仍是想好言规劝她两句,“娘娘,并非老奴多嘴,只论老奴认识殿下这么多年,便知他并非嗜杀之人。何况娘娘还是殿下心尖儿上的人,您和他多说几句软话,那小姑娘便必能保住性命。你何必这般犟着?”

她这话音未歇,慕汐不觉嗤笑道:“我是他心尖儿上的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担不起这样儿的名头。我若真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他怎舍得这般待我?”

赵嬷嬷轻叹一声,解释:“殿下年幼丧母,亦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疼爱,他好容易爱上一个人,又岂会轻易放您离开?”

“这难道便能成为他桎梏我的理由?”慕汐冷了脸,怒道,“活在这世上,有几人不曾历经苦难?他好歹自小能吃饱穿暖,可有些人,不仅无父无母,还曾流落街头,饱经风霜雨雪,然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心地纯良之人。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到底是个人选择。您不要再为他开脱了,这些话我也不想再听。”

赵嬷嬷顿然被她怼得羞赧了脸,再道不出半句劝诫之言。

她无奈转身出门,奉裴行之的令,外头守着十来名铁骑,把偏殿围得如密不透风的铁桶一般。

因在慕汐那吃了瘪,裴行之在浮夷轩的书房亦待不住,当即策马往军营去。

不想他才进营中大门,便见几十个将士懒散地靠在围栏上嬉嬉哈哈。

裴行之登时怒气上涌,甩起手上的马鞭抽过去。

灰尘蓦地上扬,围在一起的众人陡然大惊,齐齐抬首正欲破口大骂,岂知裴行之那张犹似浸了墨般的脸乍然出现在眼前。

众人慌忙跪下,心虚又胆颤心惊地齐声道:“参见殿下。”

不是说今儿是殿下的大喜日么?怎得忽然出来在军营里?还鲜有的一脸暴怒。

男人下了马,厉声怒喝:“谁允许你们在训练的时候在这里嬉笑打骂的?你们说,目无纲纪者,该如何?”

一个品阶稍高的将士颤颤巍巍地回:“自,自领二十大板。”

裴行之横眉怒目,“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想再加码么?”

众人闻言,被唬得直打颤,当即头也不敢抬地连滚带爬跑去领罚。

身后的管砚看得心惊肉跳,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只生怕这把烧到自个儿身上。

裴行之转道去了靶场,连午膳也不曾吃,练至晚间才稍稍歇了会。

然才歇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脑海里又不觉浮满了那张清冷倔强、令他爱恨不已的脸。

他烦躁地起身,略一低眉瞧见脚边的石子,便抬脚狠狠一踹,似要借这一脚把满腔怨气尽数踢掉。

裴行之不愿再去想她,便又拿起箭射了一通,直至晚间他亦不愿回府,只命管砚在营帐里铺了个榻,便躺下睡了。

奈何他辗转反侧到深夜,也无一丝要入睡的痕迹。

床板硬实,硌得他腰疼。裴行之心烦意燥地起身,看哪儿哪儿不顺眼,他只好命人搬来四五坛酒,猛灌了两坛下去,才稍稍平复了下心情。

管砚实在瞧不过眼,且担心他将这些酒尽数喝下要出大乱,便斗胆劝道:“请恕属下多言,娘娘的脾性,殿下亦非今日才知,且感情一事,绝非强求便可得。论理儿,娘娘今儿有七分不是,殿下便有九分不对。您明知她对严刑拷打之事心有余悸,您还这般吓唬她,她如何能不恨?且您明明不是那样心狠之人,亦从未想过要取那小姑娘的性命,又为何一定要说出那样狠心的话?”

坐在台阶上的男人倏然抬眸。

裴行之凌厉的眼神唬得管砚一激灵,他躲闪着,却仍鼓足勇气,继而道:“属下瞧娘娘并非无情之人,殿下平日里说话若能软几分,想必......”

裴行之猛灌了一口酒,切齿拊心般冷冷地打断他,“你以为本王的态度没软过?她是有情,可这份情对的却并非本王。本王说她的心小,可那样小的心却装得了天下苍生,说她的心大,却连本王一人也装不下。相较于从前,本王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她还想本王怎样?”

她石头做的心,他步步退、步步让,也从未见效过。

慕汐还想怎样,管砚也确实不知。

他认识那般多的人,论才学、论武功、论权势,无一人比得上他家殿下。

可慕汐为何偏就不心仪他呢?

这样的事儿,管砚觉得自己纵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半晌,管砚轻叹道:“烈酒伤身,殿下纵是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陛下的万里江山思量。您身处高位,在满朝的魑魅魍魉中浴血奋战才杀出一条血路,便原该明白,于这世间,真心本就难得。更何况您大权在握,又何愁困不住一位姑娘?”

裴行之抱着酒坛,目光涣散,不知在思量什么。

清冷的月光披在身上,他在台阶上呆坐了良久,才似被挫败般放下坛子,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帐内走。

是啊!

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他,如何不知真心本就难得?他原不该奢求、不该妄想这份触之不及的东西。

然纵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隐隐抱了几分希冀、几分贪心。

希望她那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唯有他一人。

慕汐失眠了整整一晚。

至次日清晨起身时,她眼底乌青,唇色发白。

从前她护不住阿妩,如今却一定要护住芰荷。可手无寸铁的她,除了以容色为令牌去护住自己想要护的人外,她又能如何?

这种无力又苍白的感觉令慕汐感到身心疲惫。

多么可笑!

原来在权势面前,她当真比蝼蚁还不如。

慕汐坐在铜镜前,取出胭脂水粉掩盖住眼底的乌青,又将那支赤玉步摇插到发髻里,再换上那身绯色百蝶穿花彩绣罗裙后,方打开门。

守在外头的人一见门开,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位侧妃娘娘作妖的手段,他们纵是没亲眼瞧过,亦从小厮嘴里听过不少。

赵嬷嬷正好命人端了洗漱盆和早膳过来。

慕汐淡淡略过,道:“我已经洗漱过了,殿下呢?”

赵嬷嬷满脸担忧,“殿下昨儿一晚上没回。”

慕汐闻言,环顾周遭,方指了指靠右边的那个将士,道:“你,去军营回殿下一声儿,说我要见他。”

高座上的男人闻得此言,一时气血上涌,拿起旁边的杯子猛地往地上一摔,怒喝:“她想见本王,本王便一定要去见她么?凭什么?”

把他当狗一样呼来喝去。

那女人简直要翻天了。

管砚上一秒还佩服他家殿下好志气,谁知下一秒,他怔怔地看着那掀起帘子远去的身影,一时间险些惊掉了下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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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石头心,步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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