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胡峻,我是杨老师,”杨进北的声音透过电波,清晰而沉稳地传进少年的耳朵里,“告诉老师你在哪里,好吗?我过来陪你聊聊,就我们两个人。”
电话那头,少年的呼吸声很重,夹杂着压抑的抽泣。
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天人交战,他才终于吐出一个地址:“……我在……滨江公园的靠河边的废弃岗亭里。”
“好,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到。”
杨进北挂了电话,从屋里冲出来,抓起玄关的外套和车钥匙就往外冲。
胡敏敏刚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见状急忙喊道:“小北……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好歹吃口东西再走啊。”
“妈,工作室有急事,人命关天。”杨进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一会儿你们先睡,别等我。”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客厅里,杨涛放下手里的报纸,叹了口气:“这孩子。”
胡敏敏将汤圆放在桌上,眼圈有些泛红:“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操心的工作。大过年的,别人家都团团圆圆,她倒好,三更半夜往外跑。以后真跟知南结了婚,人家在部队回不来,她这边又忙得脚不沾地,谁来照顾她啊?我们俩老了,还能帮她一辈子不成?”
“行了,别瞎操心了。”杨涛起身走到餐桌旁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藏不住的骄傲,“咱们女儿做的是救人的事,是积德的好事。你想想,她这一晚上,可能就挽救了一个家庭,改变了一个孩子的一生。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照顾……知南那孩子看着就踏实,我相信他会有分寸的。”
话虽如此,但两位老人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心里终究是沉甸甸的。
冬夜的城市,寒风刺骨。
杨进北开着车,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
她一边开车,一边用蓝牙耳机联系胡先生,告知他孩子的具体位置,并再三叮嘱:“你们可以过来,但等我的信号。记住,千万不要一上来就指责他。”
滨江公园的废弃岗亭,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中。
杨进北走近时,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下,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
她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岗亭外,轻声叫他的名字:“胡峻。”
少年猛地抬起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倔强。
“你爸妈很担心你。”杨进北的语气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施加压力。
“他们才不担心我,他们只关心我有没有给他们丢脸。”少年激动地喊道,声音因为寒冷和哭泣而嘶哑。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辆车停下,胡先生夫妇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怒气。
胡先生刚要开口大骂,杨进北却先一步转过身,挡在了他们和岗亭之间。
她眼神带刀瞪着来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果一个孩子,连决定自己暂时待在哪里的权力都没有,那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谈论互相理解?”
胡先生夫妇被她这番话问得一愣,到嘴边的斥责硬生生咽了回去。
杨进北看着他们,语气缓和了一些,没有指责任何人:“成年总说,自己是第一次做父母,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可是,我们都当过孩子吧?你们难道不记得,被误解、被强迫、不被尊重的滋味吗?”
两夫妻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杨进北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进岗亭,在胡峻身边蹲下。
她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披在少年瑟瑟发抖的身上,然后用一种温暖而充满理解的声音,轻声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委屈。没关系,先到老师车里暖和暖和,你可以哭出来。哭完了,我们聊聊,好吗?”
在她的安抚下,少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站起来,比杨进北还高,坐到车里,抱着头膝盖,放声大哭。
五分钟后,警察也赶到了现场。
经过杨进北的疏导,胡峻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最终同意和父母回家。
而胡峻父母也在杨进北的沟通下冷静下来思考自己和孩子的问题。
一场濒临破碎的家庭危机,在冬夜的寒风中,被她用专业和耐心,一点点地化解。
处理完所有手续,杨进北准备离开时,一位略显熟悉的警察走了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杨老师,又见面了。辛苦您了,每次有这种棘手的青少年案子,都得麻烦您出马。”
“陈警官客气了,家长孩子信任,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杨进北礼貌地回应。
陈警官叫陈旭是王知南的发小之一,也是乔林那伙人里的。乔林跟他说过,还偷拍了一张照片给他,他才知道原来是杨进北。
他看着杨进北疲惫但依旧专注的侧脸,心里不禁感慨,王志楠和她结婚,简直是……天作之合,两个都不挨家,太合适了。
他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夜色中,杨进北正和胡家父母交代注意事项的背影,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敬业福本福!向春节深夜还在一线拯救迷途羔羊的心理工作者致敬。”
这条朋友圈,被远在城市另一端,同样辗转难眠的王知南无聊刷手机看到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清瘦而坚韧的背影。
脑门一热点开陈警官的微信,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陈警官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哎呀,南哥,你未来媳妇儿可真不简单,一个初中生离家出走,大半夜的,家长都快急疯了,她一个人半小时就把孩子劝回来了,还把那对差点把孩子逼死的父母给沟通过了,真的好厉害。”
听着发小语气里的赞叹,王知南的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充满了。
“她确实很厉害。”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职业是神圣的,是保家卫国。
而现在,他忽然意识到,杨进北的“战场”,虽然没有硝烟,却同样是在守护,在拯救。
她守护的是一颗颗脆弱的心灵,拯救的是一个个濒临崩溃的家庭。
这份认知,让他在合作者的标签之外,对杨进北,生出了一种深深的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佩。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
王知南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他假期有限,地方又离得远,每次天黑到家天微亮离家,所以必须提前赶回部队,才能尽快把结婚报告批下来。
王家父母站在门口送他,刘岚的眼眶红红的,有不舍,也有无奈。
王卫国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沉声道:“去吧。家里的事有我。你跟小北的事,抓紧办,别让人家姑娘等太久。”
“我知道。”
去机场的路上,王知南给杨进北发了一条信息。
他猜她此刻一定还在补觉,所以没有打电话。
“我回部队了。协议的事,等我回来。你安心工作,注意身体。等我。”
信息发送成功。
飞机在晨曦中起飞,载着他的承诺,飞向遥远的边疆。
而此时,杨家,杨进北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安静地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那条简短却充满力量的短信。
她睡得很沉,太累了。
上午,阳光正好。
杨涛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王卫国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王卫国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老杨啊,恭喜恭喜,我听知南说了,孩子们的事定下来了。你放心,我用我这颗脑袋跟你保证,我们家知南,绝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这辈子,一定会对你们家进北好的!”
“哈哈哈,我也保证,我家小北绝不拖后腿,我相信他俩能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两个老父亲在电话里互相道贺,为儿女的未来许下美好的期盼。
谁也不知道,这场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婚姻,始于一份严谨的合作协议。
四个小时,足以跨越山川与河流,将王知南从一个温暖繁华的都市,带回到这片他早已习惯的空气凛冽的边境。
走出机场,一股熟悉的夹杂着松木与尘土气息的干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瞬间从对南方的短暂迷恋中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再次点亮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微信对话框里,依旧只有他发出的那条“等我”,孤零零地躺着。
他心里了然,她昨夜忙到后半夜,此刻怕是正睡得天昏地暗。
虽然内心希望她睡个好觉,但是心里也还是有点点……失落的,是没看到,还是没睡醒,还是对自己不满意,要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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