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书桌前,盯着那份填了一半的表格,许久没有再动笔。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玻璃之外,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一直以为,婚姻于她而言,可以是一份合同,一份可以量化风险明确权责的商业项目。
她自信能够掌控全局,在约定的期限内,达成目标,然后全身而退。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周晶和陈震之间那种扭曲的平衡,让她看到了婚姻的另一面,它不仅仅是法律关系和社会身份,更是一种深刻的无法轻易割裂的情感与利益的纠缠。
一旦进入这个围城,想要毫发无损地走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和王知南,真的能像协议里写的那样,好聚好散,互不相干吗?
这个问题,第一次,在她的脑海里,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第二天,杨进北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上午,她要去区教育局,和负责德育工作的陈主任,敲定新学期“家庭关系与青少年心理健康”系列公益讲座的最终方案。
这项目她跟了很久,也倾注了大量心血。
如果能顺利达成合作,不仅能扩大工作室的影响力,更能将专业的心理援助,送到更多需要的家庭手中。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陈主任对杨进北团队的专业能力非常认可,双方很快就在合作细节上达成了一致。
从政府大楼里走出来,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杨进北眯了眯眼,刚准备去停车场取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侧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是赵恺贤。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商业精英特有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
他身边还跟着两位助理,正低声向他汇报着什么。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微的错愕,但很快便恢复了成年人应有的体面。
“小北?真巧。”赵恺贤率先开口,停下脚步。
“是挺巧的,赵总。”杨进北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
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创业伙伴,也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但那都是过去了。
自分手后,两人默契地删除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只在一些行业活动上,有过点头之交。
“你也来见陈主任?”赵恺贤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嗯,谈个公益项目。”杨进北言简意赅。
“那很好,你的理想,终于快要实现了。”赵恺贤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有空再联系。”
“再见。”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过往的纠缠。两人擦肩而过,像两条曾经交汇,却最终奔向不同方向的河流。
杨进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知道,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选择了资本的快车道,而她,依旧在自己选择的那条理想主义的小路上,踽踽独行。
回到工作室,电话铃声就响个不停。开学在即,许多家长开始焦虑,咨询电话一个接一个。
杨进北迅速调整好状态,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她接听电话,安抚情绪,给出专业的建议,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直到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才感觉到一丝疲惫。
她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要请同事们聚餐,庆祝新年开工大吉。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等待同事们收拾东西的间隙里,那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又一次悄然袭来。
她下意识地,又一次拿起了手机,点开了那个蓝色的头像。
对话框里,依旧停留在她那句“好的”,和他那段任务式的嘱托。
她从第一条消息开始看起,从他们初次见面的尴尬寒暄,到他那句让她心跳加速的“我很紧张,你呢?”,再到他分享的戈壁风景,以及最后那段失联前的交代。
她把聊天记录翻到顶,然后又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滑到底。
一遍,又一遍。
仿佛想从这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出一些他没有说出口的隐藏的情绪。
他在哪里?安全吗?那里的风,是不是真的很大?
这些问题,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心底冒出来,像蔓延的藤蔓,缠住了她的思绪。
“卧槽,杨进北,你疯了?”她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理性的声音在对自己说,“你们就认识几天,你就开始为他分心了?别忘了你的目标,别忘了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她猛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
可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块黑色的屏幕。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以往,无论是面对多棘手的案例,还是面对赵恺贤的离开,她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她的情绪,是她的工具,而不是她的主人。
可现在,一个仅仅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的男人,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甚至不知道是生是死的男人,却能轻易地,扰乱她的心神。
这种失控感,让她感到恐慌。
这是一种无法用协议来约束,无法用理性来分析的情感。
它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如此汹涌。
她第一次,也是吃到“爱情”的苦了。
这滋味,微苦,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隐秘的甜。
它让她烦躁,也让她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在C-3区域的茫茫雪山中。
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正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跋涉。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每个人的脸上。
王知南走在队伍的前列,他的脚下,是厚厚的积雪,每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身后,是他的战友们,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装备,呼吸凝重,却步伐坚定。
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前,他们的所有通讯设备,包括手机、手表,都已被统一收走,放进了密封的保管箱。
从那一刻起,他们就与世隔绝了。
他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外界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手中的钢枪,和身边的战友,去完成那个神秘而艰巨的任务。
夜幕降临,他们在背风的山坳里,搭起了临时的宿营地。
简单的单兵口粮,就着冰冷的雪水,就是他们的晚餐。
一班长李阳凑到王知南身边,压低声音问:“阿南,想弟妹了没?”
王知南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照片,也不是信物。
而是一张被他折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
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将纸展开。那上面,赫然是他出发前,仓促间让孙辰帮他打印出来的,那份空白的,《申请结婚报告表》。
他看着“申请结婚对象”那一栏,仿佛已经能看到,“杨进北”那三个清秀的字迹,被填写在了上面。
“李哥,你看,我马上也有媳妇了。”
“嘿嘿,替你感到高兴。”
“嗯,你和嫂子结婚后是什么感觉?”
“一开始很……幸福,有老婆了,但是后来发现很对不起她,聚少离多,她一直怨恨我娶她就是为了生孩子为了照顾我爸妈。但是她很好,虽然和我吵,却对家里很负责,我爸妈离不开她。我知道她很辛苦,甚至很可怜。但是,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待这里,用命给她和孩子换一个保障。”
“李哥,要好好对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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