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是并排走的，解长留走在前面，元戈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他后头坠着。
解长留没直接下楼梯，步子停在了楼梯口的厕所，看向后面插着兜慢慢踱步的元戈，舌尖抵着颊边的奶糖翻了翻。
他这闲庭信步的样子，一点让人看不出他是个因为视力问题所以憋了一下午都没上厕所的人。
想起刚刚他邀请同桌一块吃晚饭时元戈淡淡回答了一句“好的。”
又马上话锋一转，反过来平静地邀请解长留：“先一起上厕所？”
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
虽然男生不像女孩子那样喜欢课间搭伴挽着胳膊一块儿上厕所，但是成群结队一块儿去放个水也是很正常的一件小事。
但是元戈没看见解长留一瞬间白了点脸色。
解长留克制不住地颤了颤，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曾经被霸凌的屈辱又笼罩在了他的眼前，让他有些眩晕。
元戈看不清他的微表情，但能看见他的动作，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解长留，感受到掌中那个细杆儿似的胳膊肘，皱了皱眉道：“怎么了？瘦成这样，没吃晚饭低血糖了？”
解长留应激似的挣了挣，眼前越发有些黑了，几乎听不清别的声音，但元戈手上的劲儿让他挣不开，他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元戈不知道低血糖的人是什么样的症状，视力上的弱势让他其他的感知敏锐了些，他感觉到解长留的颤抖和有些粗的呼吸，觉得有些难办。
他皱着眉忍了忍膀胱传来的胀意，“你先别晕，你先自己去吃饭吧。”
“不是，”元戈半天没听见什么应答的话，稍稍拔高了声音，“你行不行啊，哎，算了，我陪你去，你先别倒。”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是服了，还要他一个伤员来照顾一个病号。
感觉到解长留挣动的动静小了点，元戈松了手上的力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颗糖来。
“呐，你先含颗糖，至少撑到食堂门口。”
因为一直搁在裤兜里收着，糖果汲取了男孩的体温，变得有些软乎，黏糊糊地粘住了糖纸，拉出丝丝糖线。
怕对面人连吃糖的力气都没有了，元戈索性好人做到底，利落地揭开糖纸，捻着糖果快准狠地怼进了解长留的嘴里。
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解长留柔软的嘴唇和坚硬的牙齿，还沾了点他的口水，元戈在心底里悄悄地有点嫌弃，两根手指搓了搓。
解长留其实很快地把眼前这个面冷心热的男孩和过去那些欺辱过他的男生分辨了出来，在元戈问他是不是低血糖的时候他强制自己就从噩梦中抽离出来了。
他只是还有点没缓过来，所以一直没说话。
胳膊上还有一道温热一直在向他传递着温度，解长留吞了一口口水，终于没让自己再继续失态。
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的同桌视力不好而且不带眼镜，这样就不会发现他的异常，他害怕别人用关切的眼神和话语来再一次揭开他的伤疤。
他定了定神，终于整个人缓了过来，刚想说话，就被人粗暴地塞了一颗糖果。
解长留怔愣在原地，直到糖果甜滋滋的味儿在他的口腔里散开。
是一颗热热的大白兔奶糖，糖味儿差点叫解长留忽略自己被撞的生疼的门牙。
他垂下眼皮，看见元戈拧着眉头偷偷在自己身上捻了几下手指的小动作。
此刻的解长留，才终于有了自己已经脱离曾经那黑暗的一切，要迎接新生活的实实在在的感受。
他终于露出了这些天唯一一个真心的笑来，可惜元戈一点都看不见。
元戈是看不真切，但是他听得到那声轻笑，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好了？去吃饭？”
他还低低地念叨了一句，“这么快，这糖效果这么好……”
解长留嘴角微微掀了掀，有些嘶哑道：“不用，先去洗手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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