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有,什么都想,但什么都放不进心里。她蹲在地上,好一阵才缓过来神。
良久,她站起来,朝着墓碑拜了拜,然后回身,掸了掸裙角的泥土。再直起腰,眼前青山迢迢,海浪般铺在大地上。久违的空旷填满心扉,她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吐出来。
下雪了。
“不冷吗?”
忽然间,耳畔边响开一朵莲花绽放的声音,向十二猛然回头,那道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她伸手,朝他走了一步,扯住他的衣角,声音又惊又喜:“你怎么……”
向十二摇头:“不冷。”
她低头,往他身上看,衣衫虽然破破烂烂,但伤却好了。看来休养的不错。
刚想笑,可随即,一些烦恼的事涌入心扉,向十二攥着他的胳膊,说道:“有些事,想跟你说。”
“我在听。”
向十二:“你,是向家堂口上的碑王,如果回去,有香火供奉,就不会这么狼狈了。跟着我,只会受苦。”顿了顿,她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就这双温柔的眸子而言,她有私心。心脏嘭嘭直跳,她道,“但是,但是,如果跟着我,当然什么都没有……可我会努力学习,努力到让你毫无负担地生存在这个世上为止。”
声音弱下来:“回向家……有可能找到丢失的记忆,说不定,等你恢复记忆,想起未了的心愿,完成之后,就不用再游荡了……
跟着我,我不会去向家……你的记忆……”
“人生百年,你我似蜉蝣,短如朝生暮死。”
“什……什么?”向十二心头微颤,这是…要拒绝她吗?
下一刻,他的手就覆在了头顶,但没落下,只是轻轻地悬在上空,好似在挡雪花。
十三深深地望着她:“我说,记忆,已经有了。然后,要珍惜当下。”
记忆已经有了,什么记忆?这么些天,他可都待在她身边。想到他指的什么,向十二后退了步,一脚悬空,差点没摔下悬崖。但悬空的脚却奇迹般地踩在了虚空上。
她咽了口唾沫,不再虚抓十三,而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往回走,腿软得一塌糊涂,再接着,人就被拉了回来。
向十二红着张脸:“你……你这样,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每次见他,心脏都会剧烈地跳动,见面时手足无措,不见了又心心念念,……是喜欢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为什么……不与她保持距离,反而还……
“唉。”
向十二扭头就走,往山下去,头都没回。她兜起帽子,将脸埋在黑暗里,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走了没几步,忽然间,脚步顿住。
向十二站在那里,一步都走不动了。窝心的事太多,往常碰见天大的委屈,也都要忍着的。可是,不想忍了,怎么办?
她心一狠,牙一咬,回头,大步流星地往上走,一把将人抱住,头埋进胸膛,一声不吭。
十三伸手,手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抚着,哑着嗓子:“怎么了?”
“你别碰我。”
向十二拿掉他的手:“我喜欢你。”
“你懂了吧?”
短短八个字,太过简洁,简洁到无迹可寻,更毫无征兆。向十二想了想,解释:“留你在身边,我有私心。怕你后悔,所以提前通知你一声。”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但不要在这个时候拒绝我,我想抱你一次,想了好多次。就满足了我吧。”
终于,十三没了动作,向十二很忐忑,因为不清楚,这一抱之后,会发生什么。话本上总写,人鬼殊途,迟早会分散的吧。
抱了好一会儿,她松开手,掉头就走,根本不给十三说话的机会。
——
“咚、”
大焚寺上,一道钟声在山头散开,涟漪一般,荡在教主心头。她抬头看,疏疏落落的林间,有座佛塔立在上面,钟声便自佛塔而来。
收回视线,她叹了一声,往台阶上走。前面是山庄大门,门开着,没关。动物园的人死了一半,来了几天,没人说话,倒怪寂寞。
她转身,回看了眼身后的人。
“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爷沉默了下,说道:“人,不太好找,这次全找女子,风险太大。教主……”
有些话,憋在心头,不说难受,迟早会把人憋死。他迟疑着,将心头困惑说出来:“我觉得,他……不靠谱。林家远在东北,怎么说盯就盯到了动物园?况且,动物园覆灭之后,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您现在是清清白白的人,就此收手,是最好的时候。可要是继续为他杀人,有了‘前车之鉴’,很快就会被盯上的吧?”
教主声音平平淡淡:“这个问题,从你跟着我时,就应该清楚答案。”
在门外不适合谈这个,教主踏了几步台阶,往山庄里走。冬天,山庄里寒冷潮湿,刚下了点零星的雪,莫名压抑。
动物园里待久了,习惯了热闹的环境,这里僻静幽冷,与热闹不沾边,甚至截然相反,怎么待,怎么不自在。
回到屋里,心里莫名攒了股气。
但她坐下,依旧是一副很沉得住气的表情,不过,表情中还是参杂了点烦躁:“我这几天,眼皮总是跳,觉也睡不好。睡前总会想起,他说他要做人——之前从没跟我说过,怎么会无缘无故产生这种念头……”
为什么呢?
忽然间,一个念头从心头闪过,她猛然抬头,说了句:“上次你跟我说,他在洪崖洞,开了间铺子?”
白爷斟酌着回:“是有这么回事。”
“为什么?”
“不知道,不是他的意思吧?也许,是林满风的意思呢?”顿了顿,白爷忽然想起件事,迟疑间,他望向教主,就见她正在盯着他,明显在等下文。
他磕磕绊绊地说:“最近,倒跟上次,抓到的,那个,向小姐,走得挺近。”
“向小姐,向十二?”
最近波折太多,倒把她给忘了。还以为,她死了呢。原来竟然活着,还和她儿子走那么近。不,不对,她是出马师傅,靠近她儿子做什么?他想变成人的念头,绝对跟她脱不开干系。
旋即,教主笑了笑,恍然:“我道是怎么会有做人的决心,原来是情窦初开。”
她捂住唇,连着笑了几声,笑容越笑越沉,越笑越冷。真不敢相信。
对面白爷被她瘆人的笑吓得直起鸡皮疙瘩,教主这是动物园被毁,受了刺激,一时无法接受,疯了吧?
“可这世间,情情爱爱啊,好是好,但就如同食人花般,越是甜蜜美好,就越不可接近。一旦接近,就等于将自己的生死交付到了别人手上。面对这个人,你甚至不能确定,她是来爱你的,还是来杀你的。”
“他要爱别人,我没有意见,毕竟长大了,总要学着受伤吧。可是,别人要害他,我身为母亲的,也完全有资格为他肃清障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