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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车上下来,路上冷冰冰的。
向十二往坡下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处小村子,傍晚,路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最前面的路是板桥路,有个瘦小的男人蹲在桥头,秃顶,捂着军大衣。
视线带了一下这人,向十二匆匆略过他,往村里走。
她前脚刚进村,瘦小男人就站起来,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再左边,有个胖得跟熊似的女人蹲在门前,手里拿着把刀,正在给鸡剖腹。看过去时,一根细长的肠子被扯跩出来,随手扔在地上,被一群秃毛土狗连扯带跩分了尸。
那女人“剖尸”的当,回了她一眼,又埋头干起了活。向十二硬着头皮,往另一方向走去,还没走两步,忽然被撞了一下。
撞她的人看她一眼,又转身走了,似乎只是无心之举。可这一撞,却撞乱了她的心神——哑巴岭出来,碰见拦车的,金蝉脱壳后,拦了辆出租车,本打算天黑前到市区,半道发现被跟踪了。
这次她只有一个人,为避免司机跟她一道“受难”,她下了车,想进村子躲一下,可打从一走进村子,就觉得很不对劲。
太奇怪了。
又说不上奇怪在哪里。
这么想着,她匆匆掏出手机,想给张管家发消息。手指摁发送键的前一秒,又忽然顿住。她把消息复制黏贴,转发给了另外一个人——这是急事,张管家解决不了,贸然出手,还会打草惊蛇。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十三要想出来,只能上身。但代价太大,不能轻易用。
也就是说,她只有自己。
村子依山而建,路不规则,上上下下。她加快脚步,拐了两道弯,军大衣男人走开了。松了口气,她往下走,拐进了一处夹道,夹道往前走几步,是一处人家的院子,没院墙,水泥铺了一层。
院子里站了几个人,正在聊天。
一看到向十二,聊天声戛然而止,几个人扭头看她,直勾勾地盯着,从头盯到尾。
被盯得毛骨悚然,向十二走上台阶,回看了眼他们——还在看。她硬着头皮,走过去:“您好,请问这里上山路怎么走?”
“上山?”
一位妇女接过话茬:“天黑了,那旮旯去不得,邪门儿。你一个小姑娘,来这干哈?大晚上的,不害怕吗?”
怕,怎么不怕。
主要是,倘若留在这里,等那些人追上,村子里这么多人,不好藏、也不好施展。上山还能躲一躲。
她讪讪道:“邪门?怎么个邪法儿?能给讲讲吗?”
对此,那人只给了三个字:“乱葬岗。”
山上、乱葬岗。向十二心头一喜——可以召鬼,刚愁没帮手,真是天助她也。
她又问:“那这路…怎么走?”
妇女眉头一皱,看奇人一样看她:“你要去乱葬岗?”
“啊…不是。”怕人吓着,她连忙说,“祭祖来的,想先问问上山的路,明天一早好去。”
“祭祖?你哪家的娃娃?脸生啊,没见过。”
向十二笑笑,叹声说:“走得久了,没回来过,原先的房子都忘记在哪儿了——上山路,不方便说吗?”
“不是——”
另一穿着蓝布短衫的人打断这位妇女:“从这里往前走,走到第三个夹道,再从夹道往左拐两个夹道,继续左拐,有条小路,是捷径,晚上别去,白天——也一定要找人陪同。”
向十二点头:“诶,好嘞。谢谢。”
这话说完,她往前走。还没走多远,就听身后说:“老四,你糊涂啦?这姑娘一看就要上山,告诉她干嘛?”
老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不说她也要去…警告过她不要晚上去了…出了事…和我们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走远之后,向十二心头微沉。山上别是有什么更棘手的东西,等到时候,帮手拉不来,还腹背受敌。
*
上了山,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圆又红的月亮从群山中飞出来,炙烤着地面。山路料峭,回看来时的路,地面一路都是碎石子,有些还必须向上攀登才行,很难想象她是怎么上来的。
这样想着,她扭头,十三鬼魅一样出现在身后。好在她已习以为常,并未被吓到,反倒感到了安心。
她走过去:“有人跟。”
十三点头:“知道。”
大概想看她要做什么,迟迟没有行动。
山脚下,一道道墓碑映入眼帘。墓碑像从地里长出来的石头,排列有序,精灵一般竖在那里,背着一身流动的月光,好像随时都会走路。
向十二:“这些人,你有几成把握?”
十三:“十成。”
一句十成,向十二惊了一瞬。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的,她肯定会觉得是在说大话。从他嘴里出来,反倒——十分的事,他说九分就够了。说十成,就说明,不止有十成把握。
那所以,对方得弱成什么样?
这个山头,她岂不是白躲了?
这样想着,身侧草丛耸动。
看过去时,一道虚影飞出,滚在脚边,是只断手,会动。常人看了,怕不是三魂要去七魄。向十二惊见——反而因为见得多了,见怪不怪。她弯身,仔细端详着断手,盯了两秒,她把断手捡拾起来,揪住一角,轻轻一扯——
手套“皮骨”分离,内里是木头做的,榫卯结构,木头与木头之间很好地衔接起来,其中更是巧妙地加入了些“钟摆”设计,经过撞击后,才会在地上“活蹦乱跳”。
她往草丛里看,里头一阵窸窣,有东西渐渐远去。
十三闪身进去,揪了个人出来。
这人滚走在地,胳膊捂着头,嘴里一字一句:“生男生女都一样,生娃生…一个好,早生优生,养儿防老的……”
这是个女人,听声音,约莫四五十岁,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更不合体,行坐间有些衣不遮体。在她的注视下,女人缓缓爬起,捡起地上的手,又搂又抱,口水直流,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所以,这是…疯子?
疯女人爬起来,拖着一条瘸腿,往墓堆里走。
目送她走进去,向十二一阵沉默。
月黑风高,当地都说邪门了,老妇人却逛自家花园似的。
女人巡逻般在墓地巡逻了一圈,又退出来,往另一条上山道钻了进去,钻进去前,她忽然回头,冲向十二笑了。
还没从这笑意中回过来神,有两人拦在路中间,抄去了她的来路。两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个的蹲在路中间,舔了舔嘴唇:“跑这荒郊野岭,真让我们一路好跟。”
向十二不紧不慢,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两位不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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