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心有不甘:“门主,您直说吧,谁点的戏?”
往年这个时候,日月门到这里只是做做样子,随便给道上那些宗派一些小恩小惠,和裁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比赛几年有一次,主要用来选拔人才。
选在这地儿,有两处方便,一,日月门下门派众多,十门之间轻易不聚,乾坤古楼是必来之地。二,乾坤古楼有封印,厉鬼虽多,却也最是安全,很适合历练门下子弟。
说起历练,今年倒好,赛正比着呢,戏唱起来了。大段大段没完没了,还净挑这地儿这戏,不是,有病吧?怕乾坤古楼的亡魂不够多?
当年向家那位一把大火烧了这里,后来才慢慢重建了回来。楼还是楼,但是,给里面这些亡魂放这出戏,真不太地道。
多大的手笔啊,门主都撤不下来。
前两天孙小少爷还折在了这里——鬼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孙长老又不知是失踪了还是没了。
顾长老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说好的有话跟他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人间蒸发了一样。
还有对面的苏成,这家伙从马迷途回来后,整个人老了十岁,心气都散了,如今问他什么,他都只会“嗯”、“好”、“可”。
他爹的,大汉觉得,有病的是他们。
而下一刻,苏成倒也没辜负了大汉,他先是一点头,树懒上树般悠悠地吐出一句:“我点的。”
大汉瞪起眼睛,表情像吃了大便。
“不是,您点这干嘛?”
是真有病?
这可是禁戏,尤其在乾坤古楼。要是招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厉鬼,对那些刚刚踏进修行圈子的萌新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出了意外谁担着?
现在可都是法制社会了。
他们日月门,可从来都以社会责任于己任,从来都是无我、奉献、利他。好得不能再好。
他不信苏成有苦衷。他可是叱咤风云的苏成;是凭一己之力,从十门末端爬到顶端却仍不变初心、宅心仁厚的苏成;这么一个大善人,怎么会干这种事?
苏成:“你也看到了,今年是往常人的三倍,要还都按照往年的规格,谁能吃得消?况且,我自然有我的道路,你坐着看吧。”
哈?他坐着看?他还跳着看呢!
他怎么不干脆直接说一边呆着吧你?
大汉气得脑门冒青烟:“门主……”
苏成声音冷下去:“是我脾气太好了吗?”
完了,门主要动怒。再多气都得憋着。大汉鳖孙似的缩回下巴,不情不愿坐了回去。然而屁股像扎了钉子,真皮沙发被他磨得叽叽响。宛如屁拉二胡。
和台上那出戏倒真相得益彰。
苏成眯起眼睛,视线往人堆里搜寻,人太多,找不到。
戏是林风点的,唱给谁的,不用费心猜。甚至,这座楼、他们这群人,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听说,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真是好大的机缘。
他找了半天,没找到人。
但能确定的是,这女孩就在里面。
大汉挖了挖鼻孔,松垮垮地躺了回去。所幸,这是大白天,修行人扎堆,再厉的鬼来了,都只有挨打的份。
苏成忽然说:“午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汉嘟囔:“早饭都准备得不怎么样。”
一早来了不少人,饭不够吃。
“时间差不多了,”苏成吩咐,“你去登记一下人名,看来了多少人,再做多少饭。”
大汉如蒙大赦,提腚就跑。
*
无趣。
这是向十二对这出戏的第一念头。
前半场没看完她就退了场,一路偷听下来,有点摸清了这场“比赛”的所谓规则。
所谓规则,其实没有。就只是晚上“睡个觉”,有时一“睡”一天,有时一“睡”两三天,劳心费神。
至于比个什么东西,大约是,比谁“机缘”好,比谁招到的“打手”强。听他们说,乾坤古楼里能招到的,都是“祖宗”级别。又有十老保驾护航,是大好的机会。
有点出乎意料。
她本意是想借此坐稳家主之位。她以为,来了就是一场脑力风暴,没想到还是拳头为王。如今计划得变了。
当务之急是理清日月门的前尘往事。白天不好入定,阿潜有事在身,她得千万小心。
天黑得很快,古楼里清了大半人。
一到晚上,全都变了。各人各眼各世界,彼此互不相干。
向十二却坐在床上,什么幻境都没入——和刚进来不同,现在的她,已经基本能够自如掌控幻境。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到好一会儿,房门被敲响。声音不连贯,很有规律。向十二起身开门。一道黑影蹑着脚从外面闪了进来。
是只小狸花。
重把房门关上,狸花猫已经跳到了桌子上,自顾自倒水,嘴筒子往杯子里挤。
喝了个大饱,狸花猫瘫在桌上,大爪翘二爪:“累死我喽。”
向十二坐过去,也喝了口水。这是阿潜,出去打听了点事,图方便所以便宜行事。
歇了一小会儿,王富贵一骨碌蹲起来,猫脸上露出十分睿智的表情:“这次的比赛不简单。”
“你知道为什么大白天请一些人看戏吗?”
向十二:“为什么?”
“有人在这座乾坤古楼外面,下了重重禁制,来的人,可进可出,但身上带的缘分,只能进、不能出。搁这养蛊呢?”
晚上确实鬼气森森,屋里都有一股森寒之气。阿潜不说,还真感觉不到。
“还有,”小狸花垂下眼睑,湖绿色的瞳仁竖起,表情又凝重几分,“我怀疑,你就是那个蛊,林风不知道搞了什么,现在没人敢近你的身,咱们怕是不管小不小心,都没用了。”
向十二:“料到了。”
所以,得速战速决,向十二撩起胳膊,一条黑蛇呼之欲出。
王富贵看到,吃了一惊。
“这玩意儿什么东西?”
“不清楚,”十三说是认她做主了,那就问题不大。向十二继续说,“把你爪子摁上去,咱们一起进去。”
王富贵满脸疑惑,还是把雪白的爪子放了上去。刹那间,一阵电流击过身体,四肢百骸奇痒无比,无数和雪花点像被打翻的星星,一股脑儿倒进了眼眶,在脑子里砰砰炸开。
再睁开眼,一个硕大的身影闯入视线,吓了王富贵一跳。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庞大?好在,这庞然大物不是冲他来的,只是险险略过他,走向了别处。
是个黑咕隆咚的人。
不对,王富贵看看自己,怎么还是猫?
覆下一紧,王富贵被捞了起来。
向十二把他丢给十三。这里是黑蛇的地界,阿潜是外来者,得千万提防。
王富贵重新看到十三,老熟人了,嬉皮笑脸着往他肩膀上爬,乱七八糟地客套:“晚上好啊,您吃了吗?”
“我不吃。”
十三嘴都没张,话已经跑了出来。不对,王富贵甩甩脑袋,这里还有别的人。他梗起脖子往前看,是那只“庞大”的身躯发出的声音。
这人半靠在椅子上,脸对着窗,回着屋里的一干子人。
王富贵揉揉眼睛。
这是古装剧?
“城主,您生了重病,得吃大药,要是不吃,我们都得死。”
所谓大药,看起来能打马赛克,黑漆漆软腻腻,似土非土,有几分婴儿形状。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向十二蹙起眉头,又是熟悉的戏码。这些人,没完没了了。
端“大药”的人光速下跪,木盘举过头顶,头面着地,话说的正气凛然:“请城主吃药!”
所谓的城主,此刻却像被下了大狱的囚徒,面对眼前桎梏,无力回天。这样的局面,不是他造成的,而却成了他的苦难。
窗户紧闭着,一丝光都照不进来。
城主终于回头。
王富贵被吓了一跳。
底下的人以为事情成了,猛地抬头:“城主,弟子服侍您。”
王富贵揉揉眼睛,看看那人,又看看十三,脖子扭了又扭,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冤种表情,一模一样的气质。
这……
王富贵捅捅十三:“这……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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