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替我着想,你嫉妒啊?”
少年语调轻慢,虽被围坐在椅子上,只能抬头仰视眼前几人,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让阮序想到很久之前的故人,即使偶尔疏懒斜坐,也是通身矜贵,气质斐然,除非刻意而为,不会像如今这样即使笑着也让人疏离淡漠。
阮序蓦地收回脸上的笑,心脏不住下坠。
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啊……
余茵咬牙:“怎么,觉得现在有挡箭牌了,有胆子顶撞我了?”
“路边一条,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咯。”
余茵扭头看向一边看戏的阮序:“阮公子,你不会真就是看他长的还算能入眼,才执意要他作陪的吧?也是,你远在涂山,不了解个中细节,当初就是他不仁不义的爹娘引魔族入侵,害这么多人枉死,你们涂山也没少受牵连!”
时安毫无预兆地起身,极具冲击力的脸凑到她眼前,脸上是嘲讽残忍的微笑:“祸从口出,我劝你说话还是小心点,你所说的‘不仁不义’最后会落在谁的头上还不好说。”
少年的身量似乎在血脉反噬过后又抽条拔高了,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格外瘦削,从后面可以清晰的看到突出的肩胛骨。
余茵近距离一看才发现时安竟然已经比她高出了小半个头,猝不及防向后退了半步。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神色紧绷:“你还替你父母狡辩?要不是他们做的丑事,我玄剑门这么多年会被人指指点点?”
余芃抬手推搡,猛地把时安逼退两步,厉声呵斥:“我看你这小杂种翅膀是……”
边说边撸起袖子。
时安踉跄稳住身形,安慰自己,是这具身体的问题,不是他弱鸡。
一双手掌从身后出现,扶住他的肩头。
阮序饶有兴味地说:“他这都只能叫‘还算能入眼’吗,你们门派难道还有比他还好看的人?我溜达一圈也没见着啊。”
嘴上这么说,却不掩饰地在余茵脸上打量。
你长得好像比他差远了啊。
几近实质性的视线揶揄意味十足。
余茵脸刷得红了。
余芃眸光冷沉,抬手想捏什么口诀,被余茵一把拉住:“我们走,不能给大师兄添麻烦。阮序,你不会一辈子在玄剑门求学的,最好祈祷宗门大比别遇到我们。”
两人离开,时安扭身摆脱身后的禁锢,坐下继续吃饭。
“不夸夸我吗,我一句话就把他们赶跑了。”
“你真棒。”
语气冷淡,还不如刚才跟余茵说话有温度。
阮序不以为意:“铁石心肠,都说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你好像学习不怎么好啊。”
时安停下喝汤的动作,抬眼看着对面的阮序,毫不留情地注视他:“是的,我就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你帮我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你非要跟我走在一起,以后还会被玄剑门找麻烦。”
“你最好离我远点。”
阮序纹丝不动地坐在对面,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笑意收敛。
片刻,伸手握住时安小臂,目光如炬:
“你已经开始担心我了吗?我就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是有我的,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
时安狠狠抽回自己的手,放在桌下腿上,一顿饭都没再拿上来过。
阮序显然也不在乎自己媚眼抛给瞎子看,温柔热切地看着时安用饭。
天地之大,何处为家。
偌大的玄剑门,竟没有他一片清净安全的容身之地。
时安内心悲愤的站在饭堂门口。
挣扎一会儿,他妥协了。
他没时间在这陪少爷玩过家家的游戏。
不知道阮序会在玄剑门待多久,说不准哪天拍拍屁股走人。
与其和他在学堂里浪费时间,不如早点想办法离开。
阮序显然也根本不在意能不能在玄剑门学到东西,眼见他一声不吭往藏书阁走,像条尾巴一样跟在时安身后。
路上还把自己真正的大尾巴放出来晒了晒太阳。
于是藏书阁值班的弟子就看不久前还一人出去的时安,回来时变成了两个人。
他警惕地瞧着眼前明显有异族特征的“人”,没有说话。
时安嘴角勾起一丝讥笑。
回到三楼,他轻易找到早前刚看了一半的书,席地而坐,对身后的人视若无物。
阮序知道有张有弛的道理,在一个时安可以接受的安全距离坐下,低头打理自己的尾巴。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三楼实在是罕有人至,日常维护清理的弟子也惯会偷懒。
一沓书放在地上,能被震出股潮湿阴腐的气味。
时安翻页中伴随着低低呛咳。
阮序动作顿了顿,第一反应心虚地看着自己的尾巴,张手确认,是不掉毛的,瞥向时安右边的书,不动声色地捏了个口诀,随后起身。
时安抬眼看他走向书架,以为他是无聊了想找点事做。
过了许久阮序才回来,正好赶上时安消化完手里的书籍,准备转换场地。
“你,你不看了?”
时安略带一丝古怪地看着他脸上蓦然变得苦涩的神情。
“换个地方。”
等他把书放回书架时,一下子了然。
刚才还覆盖着薄薄一层尘土的书架,变得纤尘不染,时安有点无奈。
“走了。”
这半天多时间,他已经效率地吸收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基础常识。
现在打算去看看能不能学点东西。
有备无患。
不管路上的问题能不能用防身法宝解决,谁知道到时候想拜入重峻派或者其他门派,需不需要入门考核呢。
至少在当下这一刻,时安是觉得阮序是个合格的幌子,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到摆放修炼功法的地方。
引气入体……
修仙之人与凡人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可以吸收天地间灵气,转而变成自己修炼的真气。
天分越高的人,吸收效率越高,境界也就提升得越快。
纵使有不同派别,底层逻辑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重峻派和玄剑门,同属于剑术门派,更多有相通之处。
他还挺喜欢这种升级一样的模式,有种阶段学习的快感。
时安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
这会儿的阮序也调整好了心态,丁点儿不在意被忽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陪着,权当换个地方打理尾巴。
只是他瞧着,眼前人的修炼好像并不顺利。
这半天周边人的态度让他对时安所处的境地了解到七八分。
一眼就看出时安没什么修为在身。
年龄比他小上几岁的余茵,资质都排不到顶好的那一挂,修为都在金丹之上。
他却像个凡人一样,白白荒废了这么多年。
眼下这是开窍了还是心血来潮想自学?
修仙界不是没有这样的天才,或许都各有各的原因,但是相同之处都是很难走得太远。
稍不留意就走上岔路。
于是在时安又一次引气入体要失败时,他张口打断——
“这不是你可以自学的——”
话音未落,时安筑基成功了。
是的,筑基,成功了。
时安睁开双眼。
玄剑门灵气充沛,在大宗门中都称得上数一数二。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拜入宗门或来求学的原因。
呼吸中都在修炼。
他父母都是天之骄子,至少在修行天分这方面,很难拖后腿。
结合最早那几年的基础,根据书中指引,时安尝试了几次,就寻到了门路。
阮序在一旁紧紧盯着他,视线明显到时安想忽略都不成。
“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时安疑惑,他现在好的不能再好了。
筑基成功的那一刻,前几天血脉反噬留下的后遗症都被第一时间修补。
阮序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尽量轻缓道:“修炼不能急于求成,更何况你看了几本书就开始修炼,是件很危险的事。”
“死不了。”
“从来没有人能这么短时间内筑基成功。”
“是吗,我要是早修炼两年,你们也就早见到了。”时安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回答。
语气理直气壮,波澜不惊。
阮序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你不可能一直靠自学,筑基之后的内容你自学不来。不如……”
“不如跟你回涂山?”时安头也不抬地打断他:“我为什么要离开玄剑门,这是我父母的门派。”
骗人。
阮序看着他,没有拆穿。
“其实如果你不想跟我回涂山,我们也可以找个别的地方生活。我完全有能力教你修炼,帮你找到需要的药材。”
时安低垂的眼眉下让人看不出情绪:“你凭什么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会相信一个刚见两次面的人,哦,恕我直言,第一次见面你就想绑架我。”
阮序哀嚎:“这真的是个误会——我要是真想对你图谋不轨,眼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做什么你拦得住吗?”
“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余茵前面说你一点也不通晓人族修炼之法,很显然,你看着也不像什么上进的妖。”时安嘲讽。
阮序大怒,尾巴在地板上砰砰砰地砸出声响:“偏见,这都是偏见。她一个筑基境界的黄毛丫头能看出什么……”
筑基,的,黄毛丫头。
显然,阮序说了一半,也反应过来,声音越来越小,尾巴都老实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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