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霍向东的黑虎寨已人心涣散,是攻下他的好时机,就看临安王如何出手,也好让他细细揣摩。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百里珩并未率先从黑虎寨下手,而是越过巫溪山与大崇猿岭,将霍祁秀位于小崇猿岭的悬鹰寨打了个措手不及。
百里珩知道霍向东与秦彧经验老道,对他早有防范,而霍祁秀心浮气躁,不将官府放在眼中,又仗着自己寨子距离官兵驻扎的位置最远,有侥幸心理。
悬鹰寨位于重山间,只有一条水道通向外界。土匪皆善水性,是故只要在水道中无人能敌。
百里珩带领官兵伪装成商船从水道通行,诱悬鹰寨的土匪上船打劫,将人骗上船后擒获,从他们口中得知一天中寨子看守最松懈的时刻。
这艘被“虏获”的商船于傍晚时分驶入寨中,趁着月黑风高将寨子的大门打开,一众官兵连夜攻入寨子,待土匪发现时为时已晚。寨中的匪旗很快换成了官旗。
夜深空寂,转眼已二月,山上寒气依旧。
屋外风声鹤唳,一盏油灯的烛火随着屋外渗入的风剧烈摇晃,印在墙面上的人影在幽光中来回踱步,让整间屋子显得焦躁不安。
静候许久,屋外传来响声:“大当家,有消息了。”
霍向东掀开门帘,一把从人手中夺过信函,三下五除二撕开信封,将信对着屋内的烛光一看,眉头越拧越紧,最后更是将信纸攥成一团扔在地上。
“秦彧,你这个卑鄙小人!”
送信的土匪迟疑了一下,将信从地上捡起来展开。信是从龙脊寨来的,上面写着“龙脊寨势单力薄,对霍二当家爱莫能助。”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大当家,秦彧不是说好要合作吗?怎么翻脸不认人了?难道他是怕了那狗日的王爷?”
“秦彧巴不得我们被官府一网打尽,这样西南就是他一个人的了,我怎么会信了他的鬼话?”霍向东一拳砸在桌上。
土匪心惊胆战:“那二当家该怎么办?”
霍向东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瞪了他一眼:“百里珩要拿他要挟我,暂且不会动他!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土匪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二当家吉人天相,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大当家,要不我们几个弟兄下山去探一探他们将二当家关在哪里,找个机会将他救出来?”
澄黄的烛火下,霍向东脸色难看极了:“救?怎么救?他百里珩会放着人在那儿等我们救?怕是让我们自投罗网!”
土匪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接不上来,半晌才问:“那该怎么办?”
霍向东疲惫地摇了摇头,向他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容我再想想。”
“王爷,霍祁秀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善文踏入百里珩的房内,见刘邕恰好也在此,向他点了下头。
刘邕坐在百里珩一侧,眼珠一转,审时度势问道:“王爷,霍向东为何还没有动静?他是不是不管霍祁秀了?我们要不要先拿霍祁秀开刀,将霍向东逼出来?”
百里珩瞥了他一眼:“霍向东老了,膝下无子,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弟弟。虽然嘴上不说,但谁都知道他很倚重霍祁秀。没有他,霍祁秀也坐不上二当家的位子。霍祁秀要是死了,霍向东定会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就算赢了,也损失惨重。倒不如......”
“不如什么?”刘邕追问。
百里珩不答,转而向善文吩咐道:“霍祁秀要是不吃,就给他灌进去,由不得他不吃。”
善文颔首退下。
刘邕听他声线寒凉,瞳孔微微张大。
百里珩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怎么?县丞大人是怕了?”
刘邕连连摇头:“不不不。小人只是不明白,将霍祁秀关在牢中不审不问,究竟是想做什么。”
百里珩本无需向他解释,不知为何却多添了几句:“霍向东舍不得弟弟,秦彧又不肯与他合作,凭他一己之力难以与官府抗衡,他如今是到了死胡同。只要利用霍祁秀逼他就范,他很快就会明白。”
刘邕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光。
窗外响起鸟雀扑腾的声音,百里珩打开窗,一只鸽子落在他的肩上,足上绑着一只信筒。他将信展开,是成丰传来的盛京的消息。
寥寥几笔,是他离京后朝廷的大事。
唯有最后落笔,提了一句:
“戚夫人安。”
百里珩陡然一怔,谁问了?!
不到半月,霍向东果真放弃抵抗,带领黑虎寨向百里珩投诚。
百里珩来西南郡府三个月就接连攻破两个大寨,解决了朝廷头疼数年的顽疾,在当地名声大赫。百姓都知道有这样一位英明神武的王爷,上战场能英勇陷阵,居庙堂能澄清是非,下民间能拨乱反正。
霍向东投诚后,百里珩派人将霍祁秀带到县衙的一间会客厅与他见面。
霍向东本来憋着一口气,若是见霍祁秀缺胳膊断腿,定然当场发作。没想到推门一进,看见圆润的霍祁秀差点没认出来。
短短半月不见,霍祁秀居然胖了一圈。身披着鹅绒大衣,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就是他们先前最看不惯的那种人。
百里珩说,他吃不下也要吃,于是手下的人好酒好菜供着。霍祁秀在深山中物资贫瘠,哪能顿顿吃上肉,被人压着吃了几餐就不再挣扎。既然百里珩有意好生养着他,不吃白不吃,为何不吃?
原本准备叙旧的话在嘴边,化作一句:“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霍祁秀招呼霍向东进屋,将他摁在桌前,拿了果盘瓜子搁在他面前:“哥,来尝尝。”
霍向东垂眸一扫,指着他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这些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霍祁秀不恼,如今他是心宽体胖,恼也恼不起来。
他呵呵一笑,脸上的肉堆积在一起,将眼睛挤成了两条缝:“哥,当然不止这些东西,你知道西南郡府有一座芙蓉楼吗?我自打十三岁上山,再也没见过那么多姑娘。我最近相看了一个,名字叫秀儿,和我一个字。她不嫌弃我以前的身份,想和我好好过,下个月就能办喜事了。”
霍向东直愣愣地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完了一拍脑袋,长吁一口气。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办法。那临安王先将你虏获,再投其所好,消除你内心的隔阂。又将你作为饵,引我上钩,这样的手段,我们不可能玩的过他。不过我不信他会轻易放过我们,他一定还有后手。”
“说的不错。”声音先透过门扉传来,霍向东顿时警觉地站起身,盯着门口。
百里珩身着月白色的长衫披着一件麾衣踏入门内,抬起那双狭长又精明的眼睛,对上霍向东的视线。
“霍大当家,不如坐下聊?”
霍祁秀看看百里珩又看看霍向东,凑过去压着声音道:“哥,先坐下。”
霍向东唇抿成一线,半晌撩开袍子坐下。
“霍大当家定是在想,本王要耍什么花样。”百里珩幽幽道。
霍向东冷哼一声,端着没有应答。
“霍大当家想的对也不对,霍二当家是我抓捕的,他如今是阶下囚的身份。你虽带着寨子里的土匪投诚,但过往犯下的罪过也不能一笔勾销。”
霍向东双眸冒出火星,对霍祁秀吼道:“你看他!他果然有所求!”
百里珩摊手:“霍大当家,你们二人盘踞大小崇猿岭二十年,打劫抢杀无恶不作,是为天理不容。就算向朝廷投诚,先前该清算的还是得一一清算。”
霍向东双手紧紧攥拳,另一边霍祁秀脸色发白:“难道......还是要杀头吗?”
百里珩淡笑道:“若想从轻论处,就得戴罪立功、有所作为。二位身上的罪过可不是充军就能抵消的。”
霍二兄弟沉默下来,良久霍向东冷静下来,抬眼看向他:“我和我弟弟同生共死,我不做懦夫!说吧,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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