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三板斧全都挥完后,家里依旧穷得荡气回肠,至此,文照终于开始学会认命。
她逐渐地放下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帮着阿母编织草鞋、草席,然后每天早上挑着担子出去贩卖,直到日落方归,不曾有一刻休息。可即便如此,贩卖草鞋所获得的微薄的收益,也仅仅只能保证母女俩最基础的温饱。
从春到冬,文照的脚底磨破了又愈合,愈合了又磨破,生出了厚厚的茧子,编草鞋的速度比最开始快了十倍。麦饭和豆糜的味道她也已经习惯,甚至偶尔还会产生一丝好吃的错觉。她的皮肤晒得黢黑,神情麻木而茫然,似乎已经变得和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任何分别。
她拼尽了全力,勉强保住自己不死。
穿越来的第二年开春,文照奇迹般地捉到了一条鱼。她兴冲冲地提着鱼跑回家,想着把鱼煮一碗鱼汤,和阿母一起分享。阿母接过鱼,掂了掂量,然后说:“你去把这条鱼送给你文迁叔父。”
文迁是文照的族叔,因经商有道,在文氏宗族中算数一数二的富户。他和已故的文父颇为亲近,所以还算照拂文照母女,偶尔会送来一些米粮。也正是靠着他送来的米粮,文照母女这才熬过了去年那场寒冬。
若放在一年前,文照大概会撒娇耍赖,求着母亲把这条鱼留下。可现在,她只是老老实实地一点头,“我这就给迁叔父送过去。”
然后她在送鱼的半路上,撞见了文成飞正在被宗族里其他孩子按着打。
纵然文成飞是文迁的儿子,可文照和他不熟,而且她两天才吃了一顿饭,正饿得头昏眼花,看太阳都是绿的,有心也无力。
文照拎着鱼避开他们,打算一路小跑绕过去。
她跑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下。
文照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有一些地方和这里的人们不一样。
她放下了鱼,掉头加入了这场斗殴。
几个酷爱霸凌的熊孩子发现这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猴子要命的会打,她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珠子,抡起棍子就是干。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只能一边放着狠话一边一瘸一拐地开溜。
文照“呸”了一声吐掉嘴里铁锈味的唾沫,扔了棍子拉文成飞起来,“你没事儿吧?”
文成飞那时还是根豆芽菜,又瘦又小又菜。他看着满脸伤痕的文照怔了很久,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抱着文照一边哭一边说:“他们……他们一直欺负我……”
文照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文成飞找到了文迁,说明了情况。文迁惊讶之余对文照万分感激,当场命人准备了鸡鸭鱼等谢礼亲自送文照回家。当着文母的面,他说:“阿照今年也八岁了,我想送她去族学学习,至少能学会读书写字,和我家成飞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族学就是由族中的富裕人家拿出一些钱财聘请一些老师,给族中子弟授课教学,助力家族延续发展。文氏宗族在原平县还算有些底蕴,因此是有自己的族学的,文照之所以一直没去,一是因为她家实在贫穷,二是她是女子,文母终究有些顾虑。
“这……”文母颇为迟疑地看向文照,她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封建时代的女性,虽然当年急中生智给文照套了个男孩儿的壳子,可心里明白孩子到底只是女孩儿,似乎不用也不该学文识字。
文照敏锐地察觉到这可能会成为自己逆袭的一丝机会,毫不犹豫地说:“叔父,我愿去!”
隔日,文氏族学就多了一个人。
那几个霸凌文成飞的熊玩意儿也在族学中,一见着文照便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文成飞立即跟只鹌鹑似的缩到文照背后,哆哆嗦嗦地说:“又……又是他们……”
几个熊孩子罢了,文照丝毫不怵,微笑着说:“怎么,昨天的打还没挨够是吧?”
几个熊玩意儿听了立即恼羞成怒,领头的那个大喝一声:“少废话!有本事的咱们今天再来打过!”
“好啊。”文照仍旧微笑着,从背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大木棒,瞬间就和几人缠斗在一起。
文成飞游离在战场外,战战兢兢地握着木棒,几度举起,可终究不敢下手。
族学里其他人看到这个新来的竟恐怖如斯,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
文照一棒子掀翻一个人,又反手捏住另一个砸过来的拳头,扭头对文成飞大吼道:“你倒是动手啊!”
文成飞看着流着鼻血、狼狈不堪的文照,闭上眼睛,使劲儿一砸!
“哎哟!”被砸的那个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文成飞看着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木棒,呆住了,“原来……这样就行吗?”
那一头,文照已经把其他几个人都收拾了。她一脚踩着领头熊孩子的头,居高临下地说:“怎么样,服不服?”
领头的熊孩子被揍得呲牙咧嘴,但还是嘴硬道:“不服!我……我是昨天没吃饱,手软没力气!有本事你等我吃饱了咱们再打过!”
文照嗤笑一声,倒真挪开了脚,当众下了战书,“既然如此,三日之后下学,咱们在村后头的谷场再打一场,谁输就认对方当大兄。怎么样?敢不敢来?”
领头的熊孩子一咬牙,“有什么不敢的?来就来!”勉强装完逼,大概他自己也觉得丢脸,带着一帮小弟,学也不上,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文照不以为意地抹了把鼻血,对着目瞪口呆的一帮同窗笑道:“诸君,久仰了,在下文照。”
熊孩子帮在族中小辈里横行霸道许久,文照料想有不少如文成飞这般的小倒霉鬼备受欺凌,于是命文成飞前去联络收服,还有一些钦佩文照武力过人的也自行来投,短短三日,文照的反霸凌团队便壮大许多。
然后,文照给自己的新晋小弟们下达了第一个任务:在村后的谷场挖一个陷阱。
文照说:“到时候,由我和成飞先出面与其缠斗,作不敌状,一路且战且退,将其一干人等引入陷阱,到时你们再一齐出现,彻底打服他们。”
新晋小弟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文成飞踌躇着提出大家的疑虑,“大兄,这……是否有些……奸诈?”
“什么奸诈,这叫兵不厌诈!”文照道:“文良那群人,就是一块滚刀肉,不彻底打服,必定后患无穷!若我不在时他们再度欺压你们,你们可有勇气联合起来干翻他们?”
众小弟十分默契地一齐摇头。
“这不就结了!”文照一拍巴掌,“还不赶紧去干活!”
众小弟齐心协力,一晚上挖好了大坑,再拿稻草泥土细细掩盖了。文照一早验收无误,再紧急排练了一遍,就等着下学后干一番大事业。
文照等人忙碌许久,文良那头也没闲着。他这日干脆没去上族学,领着小弟们提前来了谷场,“文照那厮着实能打,咱们这次不能再像前两次那样一味蛮干了!咱得用上兵法!”
文良指着谷场某处,“一会儿你们三个就埋伏在那儿,待文照来了,咱们给她来个前后夹击!定能收拾了那小子!”
小弟们顿时纷纷拍起马屁,“大兄英明!”
他指着待那处谷草堆却忽然动了起来。
“什么东西?”文良大着胆子凑过去,却见谷草堆里突然钻出三个断发左衽、腰佩弯刀,明显是异族打扮的男人。
文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尖叫起来,“北戎人!!”
这三个北戎人是私自脱队南下,想来汉人家里偷鸡摸狗、寻些财物的,昨日他们在一户富人家中偷吃饱了酒,头重脚轻地走不稳路,干脆躲进谷草堆中打算睡一觉再回去,没曾想一觉醒来正撞上一群熊孩子。
文良拔腿就跑,可他终究年幼,身量尚小,没跑几步就被北戎人捉住后颈,如同拎小鸡一般轻松拎了起来。至于他那群小弟,早就四散没影儿了。
文良拼命挣扎起来,嘴里也骂骂咧咧的不干净,“你们这几个北戎人!畜生一般的东西!我劝你们放了小爷,不然等我阿父来了定然饶不了你们!”
文良的竭力挣扎在三个强壮的北戎男人眼里如同王八挥舞四肢般无用可笑,他们听不懂文良在说什么,也并不在意,互相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什么,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文良他阿父往日太平时节往北戎走过几次商,教了他一些北戎话,因此他是大概能听懂这些北戎人说了什么的。
他们说:“咱们这次没偷到什么好东西,倒是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返程的路上可以留着当口粮。”
虽说文良早就听闻北戎人凶残如野狼,是没人性的畜生。可如此直接地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还是吓得他心头冰凉,头脑一阵阵发昏,凄厉地哭喊起来。
拎着他的北戎人骂了一句,举起拳头就想把文良打晕,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母鸡咯咯咯的声音。
三个北戎人扭头循声望去,真的看见一只肥硕的母鸡正不知死活地在空荡荡的谷场上游荡。几人顿时兴奋了起来,一个北戎人搓着手就朝母鸡跑过去。
谁知那母鸡警觉得很,察觉到危险靠近,撒开丫子就逃了起来。那北戎人追着母鸡在高高的谷堆中绕了几圈,就见母鸡扑棱着翅膀飞到了一个小孩儿的身上,那小孩儿手里攥着一截细绳,细绳的另一就缠在母鸡的脚上。
小孩儿一双乌亮乌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然后伸出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哈喽?”
那北戎人愣了一下,随即后脑传来一阵剧痛,头晕眼花地向前踉跄两步——掉进了文照她们早就准备好的大坑里。
文成飞举着木棍站在坑边,恶狠狠地瞪着坑底的北戎人,他分明怕得握棍子的手都在不住微颤,一双眼睛却赤红,咬牙切齿地说:“北戎人……掳走我阿姊的就是你们……该死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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