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果村不大,家家户户之间几乎都认识,四妖问了两次路,很快就问到了冯家姐妹的家门口。
正要敲门呢,就听见里头传来嘈杂的人声,有哭喊有谩骂,几妖都是一愣,叶米顿住了敲门的手,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一个人被扔了出来,里头的人像是怕门外的空气闯进去偷东西似的,飞快地就把门关上了。
叶米就站在门边上,手疾眼快地把人扶住,好险没让她摔倒,扶稳了一看,被扔出来的人不是冯紫还是谁?
只见这姑娘惊恐的双眼里汩汩留着泪水不止,两侧的脸颊上很对称地印着两个红色大巴掌印,右边嘴角还破了一块,溢出一点血色。她发丝凌乱,身上还穿着早上离开时的那件衣裳。
“叶、叶姑娘……还有你们……”
叶米看她站稳后就松了手。
谢珍珠见冯紫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上前关心道:“冯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冯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门里面传来冯昭的哭声:“爹、娘,你们饶了妹妹吧,就饶了她这一回,她再也不敢了……女儿求你们了——啊!”
听这声是冯紫也被扇了一巴掌,隔着门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怒气腾腾的:“你再帮她说话你也给我滚出去!如果这事传出去了,你让老子的脸面往哪搁!?到时候别说是你妹妹,连小山都要被人怀疑是孽种!”
“爹、娘……”
冯昭扑到门上:“姐姐……”
门里边:“小紫……”
接着就是哀哀戚戚的哭声了。
姐妹连心,两位冯姑娘隔着一扇门都哭得可怜,四妖听着哭声,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胡和烈刚开始有些同情,过一会就烦不胜烦道:“不是,你俩一定要这样哭,演话本呢这是?我把门给你开了,你们抱着哭吧!”
“不要……”冯紫摇摇头,用哭腔说出的话越听越可怜,“我不能连累姐姐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叶米揉揉耳朵,叹出口气,似是有些无奈:“看来冯家不适合借宿,我们走吧。”
冯紫眼睛一眨,断了泪链子。
谢珍珠:“……啊?”
“等等,”万情贞下意识道,“不是,她还哭着呢,我们就走啊?”
叶米脸上写着“不然呢”:“你很闲吗,谁的家事都要管?”
“不是不是,”万情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试图讲缘分,“冯姑娘也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人吧?怎么说人家也有和我们在观音庙**度一晚的缘分,而且我们还吃了她们带来的瓜果,要是就这么走了……”
叶米和他讲道理:“当务之急是要查清豪猪精的目的,铲除这村里可能将有的祸患,保下村民的性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将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什么时候能走?我们在考核,不是来帮这些人家念经的。”
万情贞:……
她说得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眼见几人为自己的事吵起来,冯紫很是愧疚,虽说也没听明白几妖在说什么,还是眼泪都没擦干就过来劝和:“对不住、对不住……让几位见笑了,这确实是小女的家事,还是不耽误你们的要事了……”
叶米觉得这位冯姑娘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和她非常不一样:“她都这么说了……”
万情贞看着冯紫好狼狈的一张脸,心中有许多不忍,虽说他喜欢写一些虐恋让这些凡人又爱又恨死去活来,但本子外头,他自己也是拿着笔一边写一边哭的。
再说这位冯紫姑娘似乎是为了求子一事才和家里闹不和,关于子嗣在凡人爱情故事中的作用,他是十分好奇的,便非常想了解一下冯姑娘身上的故事,好为他的素材库增加点案例……
事情上升到职业道德的时候,万情贞真是一鼓作气了:“相聚便是缘,别人的事不说,都到眼前的事了还能不管吗?”
叶米:“你是想我把你眼睛挖了?”
万情贞:……
“我、我是说……”他这时候想起自己高贵的监督者身份了,念着有凡人在场,故意从包裹里掏出了那本记分簿,拿在手上差点抖出幻影,“如果你就这么走了,那我在上头写‘叶米吃了冯姑娘瓜果后,对其悲惨遭遇不管不问就走’,这、这样也没关系吧!”
场面有片刻的寂静,冯紫流着鼻涕都不敢抽一下,愣愣地站在那,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她莫名很紧张。
谢珍珠本来就储水多,这会已经汗流浃背了。她没想到这万情贞这么妖胆包天,居然敢威胁叶米,她真是佩服佩服,下定决心千万不要和他学习。
胡和烈忍着笑盯着猫的反应看好戏。
至于猫本人,她的反应就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是盯着那本抖得看不清“记事簿”三字的册子看了会,然后扯起一个笑容,语气温和道:“你都这么说了,看来这事我不得不管。”
万情贞盯着她可以堪称“皮笑肉不笑”经典案例的笑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米脑海里冒出许多折磨书的法子,撕抓烧扯,声声惨叫很动听的,不过这些法子暂且要等一等,等她成了仙……
“冯姑娘,”她转向愣神的冯紫,“麻烦你说说遇到了什么困难,看我们有没有本事帮你一展愁容?”
冯紫虽然搞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不过见叶米是要帮忙的意思,心中虽有些麻烦对方的不好意思,但又实在无助无奈,想要寻求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谁都行:
“实不相瞒,我被赶出家中的原因几位也是知晓的,正是因为我去拜了观音娘娘……我和姐姐赶早归来,不巧碰上我爹早起,他闻见我们二人身上的香火味,便知道我们去了秋果寺侍奉观音,所以、所以……”
“不是,这就要把你赶出家啊?”胡和烈表示不懂这位爹的想法,“拜个观音难道是什么大罪?”
“我、我们村里人对送子仙娘的虔诚是不能掺杂一丝异心的,若是被发现了去拜了别的神仙,大家就会觉得她背叛了村子……”她说到这里又想哭了,话语中透着许多后悔,“我现在被赶出家门还是小事,如果村民们知道了,我怕是不知道上哪去了……”
万情贞觉得这送子仙娘真是好大的“神”威,他更好奇了:“为什么啊,怎么了嘛,劳烦你仔细说说?”
“……好,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有一日晚上,村里有一户人家闹了好大的动静,大家匆匆赶到,却发现那屋子走了水,火势滔天,怎么也扑不灭;可奇怪的是,那么大的火却未影响到两侧的房屋,等屋子烧到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火就自己灭了。”
“村民们小心潜入其中,只见里头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金身神像,大家奇怪这是哪位神仙的时候,送子仙娘居然显灵了!那日我也在场,仙娘她……确实是仙人之姿,容貌虽瞧不分明,但一看就是美若天仙的……”
回忆当时景况,冯紫的神情有些飘飘欲仙的晃神,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轻,气儿都快听不见了。
叶米见她状态奇怪,看着像着魔了,便喊了她一声:“冯姑娘!”
冯紫回过神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看看叶米又看看谢珍珠,似乎没觉得自己刚刚有什么奇怪的,继续说道:
“……哦,然后仙娘就说,是她救了这场火,又护住了边上的屋子,不然我们村里人都难逃一死。村民们听了,都下跪叩拜和她道谢,仙娘这时候说,她见我们民风淳朴、人心善良,愿意屈尊于此保佑我们,她的仙职是送子,说以后想要求子的,都可来找她。”
“仙娘这么说完,只见金光一闪,那本是一片废墟的屋子摇身一变成一座崭新的寺庙,那便是仙娘庙了。见到仙娘的仙法高强,不日就有一些女子前去求子,结果没两日就梦见自己怀了孕,一去检查还真是怀了,真是……”
冯紫斟酌了一下:“真是好快啊。”
叶米:果然是胜在速度上?
“……总之,见识过仙娘的灵验,村民们就常去她那里供奉。不过那时依旧有些村民始终不迈仙娘庙的大门,一直都是去村外的秋果寺的。两方本来也没什么,直到有一日,仙娘给村长拖了梦,说是有人将侍奉观音娘娘的瓜果带回来又侍奉她了,她觉得受到了羞辱,决心要走。”
“要知道,拖了仙娘的福,村中这一年内就添了不少人口,而且是求女得女、求子得子,无一不灵验啊!村长哪能让仙娘走呢?当即下了村规,说我们秋果村日后只侍奉仙娘,要侍奉观音娘娘的,都会被赶出村去……”
冯紫说到这,长长地叹了口气:“从那时候开始,村民们对仙娘的忠心越来越虔诚……甚至有些过分了,如果谁家没有仙娘所赐的孩子,就会被大家怀疑排挤……唉,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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