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妖都是精疲力竭,回到客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倒头大睡,一觉起来已是隔日早上,天色大亮。
叶米昨晚莫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久不见的南显成,她误入人类繁华之地,夜晚也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大街小巷之间,灯火晃眼,她仿佛瞧见道士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卖面具的小摊上。
叶米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想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可就在几步之外时,面前挤过两个人,再一眨眼就不见了道士的身影。
猫顿了顿,她也没有想见到南显成来着,但近在咫尺的错过,总不免让人有些失落,不自觉地转着脑袋追寻对方的身影。这时候似乎又在前方两丈外的路人身后瞧见了他竖着幞头的脑袋,没有思考就往前追了几步。
步子一开始急了,怎么就停不下来,渐渐地心情也有些迫切,叶米想要追上他问问什么情况,这突然变成一个她很想要知道的事情。
可是追不上,那身影在无数脑袋和肩膀之间一晃而过,幞头在人海里起起伏伏,像是乘上了海浪。
猫忽地开始心烦,干脆不追了,停在原地喘着气,漠然地看着面前的人间烟火,心里的不高兴渐渐散去,发展成无悲无喜的茫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谢珍珠她们呢?这里是哪里?难道是……
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
叶米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白色圆领窄袖衫,头发全然束起在幞头下,脸上一张戴着似猫似狐的半脸面具的男人。
猫奇怪地往身后看了看,又转回来,疑虑他怎么忽然出现在这了:“你怎么在这?”
没被面具盖住的下半张脸笑了笑,却没说话。
叶米:“你不是在打什么……深山里的恶妖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笑。叶米看他面具后的眼睛,遮着一个面具实在是看不清楚,她有些不耐道:“说话。”
还是不说。
叶米感到许多奇怪,她微微皱起眉头,伸手要去摘他脸上的面具,瞧着真碍事,他也没有反抗,就丝毫不为所动地站在那任由她伸了手来,叶米倒是顿了一下,可就在碰到面具的一瞬间,脑子里突兀地被塞进了一个画面:
道士躲在一个黑黢黢的洞里,靠着洞壁坐着,浑身上下都是血,呼吸一深一浅,胸口起伏着,在被血染红的暗色衣服上溢出新鲜的血来,瞧着快死了。画面往下一些,他的手松松垮垮地似乎握着什么,仔细一看是一颗红色的小石头。
叶米一怔,把摘他面具的手缩了回来,语气略快:“我给你的石头在哪?”
他闻言把手伸出来,向上打开,手心里放着一颗石头。
叶米抬眼瞅了他一眼,伸手去拿石头,一瞬间从梦里醒来。
她是很少做梦的,不管是妖是仙,当她们修炼到一定境界,梦中的内容多少有些意有所指、别有深意,叶米很难不明白这梦想对她说什么。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要她做这个梦?
很显然,南显成没有触发石头上的阵法,他没有主动找她求救,可是梦却来了,梦算什么?似灵光一闪般的东西,可遇不可求,但它却来了,只为让叶米知道他的处境,毕竟她不会主动去探查。
叶米感到被命运使唤和拿捏的郁闷,她倒是可以不理睬,但对救命恩人袖手旁观却不是她本意。
她坐在床上静静地放空了一会,听得见客栈外街道上的人声、马蹄声,车轱辘声,它们很吵却没打扰她,像是礼貌地路过了。
叶米起身收拾好,离开了房间。
半炷香之后,谢珍珠来敲猫的门,想找她一起去用午膳,敲了半天却没反应,她推开门一看,屋里空空,叶米不知道去哪了。
“猫大人呢?”万情贞在后面问。
“不在。”谢珍珠把门关上,疑惑地挠了挠脸,“奇怪,叶米平时都不怎么出去的……”
万情贞看了看客栈一楼门外:“也许是今日天朗气清,想出去散散心?”
谢珍珠想想也是:“有可能。听说猫都很独立的,我们不能一直缠着她。”
“你内涵谁呢?”
“没有啊!”
……
叶米离开天朗气清的景州,腾云驾雾了许久,来到了一处阴云密布的深山老林里。降落林中之后,天色昏暗,头顶的乌云黑得像染上了夜色。狂风怒号,吹入林中带动树就更吵了,叶米的头发衣服被吹得乱七八糟,走路都有些不稳。
她原先能感受到石头的牵引,但飞入这片森林之中后就若有若无了,林子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妖气,厚在除了妖味以外,似乎还有一些让人发晕的体味,这种特征的妖气往往说明此妖的体型庞大、毛发厚重。
体型庞大相当于破坏性强,毛发厚重相当于防御力高。
叶米走了一段路,瞧见了两根倒在地上的大树,上边还有几道抓痕,长而深,她便推断这是一只熊妖。
找不到南显成在哪,石头传来的讯息时断时续、似有似无的,叶米想了想,不如先追着那熊妖去,道士不至于这么容易死吧——要是死了,她等他下辈子再报恩好了,那姻缘簿上的故事自然不作数。
可想到姻缘簿,她又不甘心地安心了,觉得他定不会死的。
于是先顺着这股难闻的妖味找到了那只坐在河边吃鱼的熊,它身边还摆着几具新鲜的、刚被吃完肉扔到一边的骸骨。叶米没闻到血腥味,因为这熊妖的妖气太重了。
她从林中走出来,踱步到河边,和河对面的熊妖对上了视线。这条河不宽,再窄一些就成小溪了,一猫一熊隔空对望着,空气中时不时滋啦起火花。
熊扔下手中被咬了一半的大鱼,站起来打招呼:“来找死的?”
叶米道:“差不多。”
熊一愣:“差在哪?”
叶米微笑:“找的是你的死。”
熊被挑衅了,气得跺了下脚,水面哗哗地震动起来,彰显着他夸张的力量。叶米不惧反笑:“一只尚未化形的妖,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谁知那熊一听更气了,嗷嗷道:“谁没化形?你是妖精,我是妖怪,化不了人形,难道是我愿意的!?”
妖精比妖怪化形后更像人,叶米了然道:“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废话不多说,你告诉我那名道士的下落,我考虑饶你一命。”
“道士?”熊妖气急败坏道,“你不提他还好,他打伤了我还放跑了我的口粮,我还没找他算账!等我知道他的下落,他就该被我大快朵颐地填了肚子。你竟然和他是一伙的,那你与他就在我肚中相见吧,哈哈哈!”
叶米挑眉:“你竟然吃人。”
熊妖瞪她:“我是熊,熊吃人天经地义!”
“我没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叶米心想这熊怎么脾气这么暴躁,吵得不行,“难道你不知道,吃了人的妖是化不成人形的吗?只能做怪。”
熊妖闻言一愣,熊脸上露出许多呆傻:“是这么回事吗……没人同我说啊!”
叶米轻笑一声:“你这么凶神恶煞,又处在这深山老林里,消息闭塞,想知道也难。不过我看你这样,不化人形也很自在。”
“哪里自在!”熊妖瞧着很是不甘心,“若我能化作人形,就能潜入人类村庄,吃人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哪像我现在,一下山他们就跑得屁滚尿流,实在捉不到几个人!”
叶米没想到他想化作人形只是为了吃人,不由得嘲讽一笑:“你有这般狭隘的心胸,日思夜想只图口腹之欲,化不了人形也不可惜。不过我倒是有办法满足你的愿望。”
熊妖听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还是很生气的,一副等猫说完就要发作的模样,听到她最后一句则是一愣,竟有些希冀地问:“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我不吃你了。”
“那当然是……”叶米朝它温柔一笑,“去下辈子重头开始啊。”
熊妖觉得自己被耍了,哇哇大叫起来,捶胸狂怒。
叶米对付这些体型比自己庞大的妖很有心得,最首要的是先攻击它的眼睛,等它瞎了失去了方向,招式便会混乱起来;这种皮毛很厚的妖,一般皮毛都是很坚硬的防御品,不能分散攻击,要集中多次攻击同一地方,最好是双腿或双手,让它们失去行动力。
接着就是磨,毕竟它们血厚,不过对叶米来说,磨也不需要磨很久。不过一炷香时间,那只熊已经倒在了那被他要了一大半的大鱼边上,黑溜溜的熊眼和鱼眼四目相对着,都是了无生息的。
熊妖死了之后,妖气四散,空气中瞬间飘起浑浊不堪的妖气,眼前的小溪忽地变得污浊不堪,临近的树木快速地腐朽枯萎。叶米屏蔽嗅觉,皱起眉头,心想这只熊妖到底吃了多少无辜生灵,妖气竟这般浑浊。
这么把它的尸体放在这显然不成,这片森林不知道要被污染多少,叶米便想用火烧了它,但它的皮毛防火,非常厚实,她无奈,只好忍着麻烦把熊妖的皮被拔了下来,再把**的熊妖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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