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胡说八道什么!”赵鹏气得浑身发抖。
“我胡说?你看纪承楷那小子,平时在学校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跑来充什么好人?还有那个艾老师,年纪轻轻就跟这种学生走得那么近,我看她本身就有问题!指不定怎么回事呢!”
“砰!”的一声,纪承楷猛地推开了病房门。
里面的场景一片狼藉。
赵父脸红脖子粗地站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礼盒,几乎要把它捏扁。
赵母坐在床边抹泪,嘴里不停咒骂。
赵鹏躺在床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和家属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艾雪和纪承楷的出现,让病房内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好啊!你们还敢回来!”赵父立刻将矛头对准艾雪,几步冲到她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艾雪!你来的正好!你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送我儿子这么贵的东西?是想显摆你们有钱,还是想告诉我们这事用钱就能了了?我儿子的前途差点毁了!是钱能衡量的吗?!”
“赵先生,您冷静一点,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艾雪强压着怒火和委屈,试图解释。
“冷静?我怎么冷静!”赵母也冲了过来,指着艾雪的脸。
“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带着这个富家子弟来炫耀是吧?想让我们吃哑巴亏?我告诉你,我们虽然没你们有钱,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阿姨!请您放尊重一点!”纪承楷一步上前,将艾雪挡在身后。
“礼物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与学校、与任何人都无关。我只是希望赵鹏能用到好的东西,尽快康复。如果这也能被曲解成恶意,那我无话可说。”
“零花钱?呵!好大的口气!”赵父嗤笑,更加认定其中有猫腻,“你一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零花钱?还不是家里给的?你们家跟学校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现在想赶紧平息事端?”
“赵先生!”艾雪的声音也带上了厉色。
“请您注意您的言辞!没有任何交易!纪承楷同学只是出于同学情谊!您这样恶意揣测,不仅侮辱了我们,更是在伤害您的儿子赵鹏!您看看赵鹏现在的样子!”
赵鹏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猛地用没受伤的手捶了一下床板,嘶吼道:
“够了!爸!妈!你们非要这样把我最后一点脸面都丢尽吗?!是我自己要保护同学的!是我自己没打过人家!跟艾老师有什么关系?!跟楷哥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样胡搅蛮缠,让我以后怎么在学校待下去?!让我怎么面对我的同学和老师?!”
他的爆发让赵父母愣住了。
纪承楷看着崩溃的赵鹏,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情绪,对赵父母说:
“叔叔,阿姨。如果我的礼物造成了误解,我道歉,我可以收回。但请你们相信,我和艾老师今天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赵鹏好。如果你们觉得任何形式的经济补偿是必要的,可以通过学校或法律途径提出合理要求,而不是在这里用侮辱和猜忌来伤害真正关心赵鹏的人。”
他的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反而让胡搅蛮缠的赵父母一时语塞。
艾雪趁机说道:“赵鹏需要安静休息。关于事件的处理,学校会有正式的调查和沟通程序。我们在这里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赵鹏更难受。请你们先冷静下来,好吗?”
这时,医院的保安和闻讯赶来的护士长也到了门口,严肃地请他们保持安静,否则将请他们离开病房。
赵父赵母在众人的目光下,面子有些挂不住,但气焰总算被压下去一些,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纪承楷最后看了一眼痛苦地闭上眼的赵鹏,低声对艾雪说:“我们走吧。”
艾雪点点头,两人在一片混乱和压抑的气氛中,再次离开了病房。
这一次,脚步比来时沉重了无数倍。
直到走到医院大厅门口,傍晚微凉的风吹拂过来,艾雪才缓缓放慢脚步,抬起头,望着远处灰蓝色的天空,深深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郁结在胸中的浊气。
她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纪承楷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瓶刚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冰水。
艾雪愣了一下,接过水,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低声说:“谢谢。”
“对不起,”纪承楷忽然开口:“是我考虑不周,送了不该送的东西。”
艾雪摇摇头:“不怪你。是他们……太敏感了。只是苦了赵鹏。”
“可我看你有些生气。”
“不是生气,”艾雪摇摇头,声音很轻,“是有点……难过。为赵鹏难过。”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晚上9点。
纪承楷推开湖城御府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时,周身裹挟着夜色的寒气和多日未归的冷硬。
玄关感应灯亮起,光线刺目,映出了鞋柜上那层薄灰——自艾雪被停课那日起,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别墅死寂,空气凝滞,只有香薰机徒劳地吐露着雪松调
他脱了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无声却目标明确地走向那唯一透出光线的书房。
门虚掩着。
他没有敲,直接推门而入,动作带着一丝罕见的、压抑的粗暴。
纪明远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在镜片上反射出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听到动静,他头也未抬,只是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还知道回来。”
纪承楷走到书桌前,他无视了父亲话语里的冷嘲:
“艾老师被停课一个月。为什么?”
“我上次请您‘打招呼’,是针对廖志国。为什么最终代价是她来付?”
纪明远终于抬起头,审视着自己的儿子。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叠,姿态从容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
“学校的决定,自然有学校的考量。”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廖志国的问题在查,但需要时间。眼下舆论需要平息,你那位艾老师,年轻,没有背景,‘处置不力’是最现成的理由,也是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这是‘弃卒保帅’,是最基本的权衡。”
“她不是‘卒’!”纪承楷的声音拔高,压抑的怒火在胸腔里轰鸣,但他极快地控制住了,只是撑在桌面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她是无辜的,她的职业生涯可能就此留下污点,这就是您所谓的‘权衡’?用一个人的清白和未来去换一个暂时的‘平息’?”
“清白?未来?”
“承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纪明远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而刺耳。
“在这个世界上,价值由位置决定,而不是由‘清白’决定。她的位置决定了这是最优解。牺牲她一个,这就是规则。”
“规则?”纪承楷直起身,眼神锐利如刀。
“所以纪家的规则,就是可以随意牺牲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就是为了所谓的‘大局’,可以毫无负担地碾碎一个人的尊严?!”
他的质问在书房里回荡,充满了失望和一种近乎悲愤的力量。
纪明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摘下眼镜,重重地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注意你的态度!纪承楷,别忘了你是谁!纪家的未来掌舵人,不该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老师在这里失态!”
他站起身,隔着书桌与儿子对峙,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冰冷:
“你的世界不在这区区一所中学,更不在一个老师身上!你的责任是看得更远,掌控大局,而不是被这些廉价的同情和幼稚的公平观蒙蔽双眼!”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轻微的、像是瓷器摔碎的脆响。
紧接着是一声被极力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旋即死寂。
父子二人同时一顿,目光下意识地瞥向紧闭的房门方向——那是主卧的方向。
纪明远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度不耐烦的阴霾,甚至带着某种厌恶,他猛地转头对着门口低吼了一声:
“回房去!别添乱!”
门外再无任何声息,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来,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一个幻觉。
纪明远转回头,重新看向儿子,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坚硬,仿佛刚才的插曲更坚定了他某种信念:
“看到了吗?无用的情绪只会带来麻烦和混乱!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你要学的,是如何像钢铁一样思考,而不是被感情左右!”
纪承楷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父亲的冷酷、门外那声细微的破碎声和啜泣,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他看着父亲那张写满权力和算计的脸,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叛逆如同熔岩般在冰层下汹涌。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疏离。
“所以,像您一样思考?”
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下来,却比之前的愤怒更令人心惊。
“像您一样‘权衡’,最终换来母亲紧锁的房门和需要药物维持的‘平静’?像您一样‘掌控大局’,所以觉得任何人都可以成为随时牺牲的棋子?”
他的话精准地刺向了纪明远最不愿被触碰的禁区。
纪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青筋跳动。他猛地一拍桌子:“放肆!”
纪承楷没有退缩,他只是深深地看着父亲。
“我明白了。”
他最终缓缓吐出这四个字,所有的激烈情绪仿佛在瞬间沉淀、冷却。
“我明白您的‘规则’了。”
他不再看父亲铁青的脸,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手握上门把的瞬间,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来:
“但您的规则,不代表是我的规则。”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将父亲暴怒的视线和那座冰冷窒息的书房,彻底关在身后。
走廊幽暗,尽头主卧的房门依旧紧闭,门下没有任何光亮,仿佛吞噬了一切声响和情绪。
纪承楷在黑暗中站了片刻,目光沉沉地望向那扇门,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声瓷盘的碎裂和压抑的抽泣。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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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未抵达的雨季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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