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慈心里有些难受,又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知为什么。
“是不舒服吗?”他轻声问。
连慈摇了摇头,此时的她不知怎地却平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句话时,她心中的焦虑、不安都统统吻了上来,眼里泛开泪花:“他们都叫我麻雀怪,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怕这样太鲁莽,连慈又补充:“我不会介意的。”
许郁星只是怔了一下,接着对她说:“别害怕,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恍惚了几秒,鼓起勇气对他说:“我叫连慈。”
许郁星好像笑了,又好像没笑,只是点头说:“嗯。好听。你脸上的雀斑挺可爱的。”
这是第一次她听见有人说她脸上的雀斑可爱,可她觉得她脸上的雀斑是最令她讨厌的东西,她只会因为它被取外号,被别人嘲笑。
奶奶对她说雀斑是天使的象征,可她永远不会这样觉得。
她宁愿不想去当这个天使。
这是连慈第一次在这个学校里感受到了温暖,她诺诺的问他说:“为什么帮我,你觉得我是杀人犯吗?”
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不是。”
他说完话后,连慈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恶心感袭来,头开始痛了起来,她顺势扶了一下额,气血虚弱是她从小到大的毛病了。
在这期间她只是听到了一句听着冰冷却又散发着几分温柔的声音温柔:“你是低血糖吗?”
还没等她来得及否认,许郁星就把一颗糖递到了她的面前。
连慈不好意思拒绝,接过了那颗糖,说了句“谢谢。”
是一颗旺仔牛奶糖,不过这种类型的糖她不是很喜欢吃,觉得那个味道总有些腻牙。
这时连慈站了起来,对许郁星轻声说:“我没事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望着他的背影,连慈的心里迸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想到了小时候的他。
那个递给她红绳的小男孩。
她认识他的母亲,那次因为成绩下滑被叫到了办公室,当时许郁星也在,而他的旁边就站着一位看起来年轻又像经历很多沧桑的漂亮女士。
她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开口说话时,声音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候连慈才知道,她是许郁星的母亲,当年那个男孩也就是许郁星。
他们不会记得连慈的,当时的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大大的眼睛。
如果当年她没戴口罩的话,许郁星会认识并记得她吗?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又或者根本没有记住她。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如果不是现在见了他的母亲,她根本就不会想到许郁星会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如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谁会记得一个陌生人呢?
于是许郁星的一个渺茫又无闻的善意,默默支撑起了她整个高中时代。
整个高中三年的时间,她很少见过许郁星,就算遇到他,他永远也只是一个模糊又遥远的背影。
那时的她整个人生都是痛苦的,只有许郁星是温存的。
后来高三的时候听说他转了学,那时候的连慈伤心是肯定有的,只不过没有太过于悲伤。
因为那时的她相信有缘分的人总会是相见的,在茫茫人海中。
于是连慈每次想他时,都会在笔记本上写下:X(星) 我们一定会还会遇见的,对吧。
当她高三毕业时去查看那个笔记本时,却发现一句相同的话早已写满了整整一本。
高中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临近高考前,只不过那时的连慈还傻傻的相信他们之间是真的有所谓的缘分。
那时候的他来过学校一趟,就像带着温柔又狂猎的风一般,让她正好撞见。
当时的连慈刚从餐厅出来只想跑快回到教室,没想到右肩却不小心蹭到了往反方向着急赶路的另一个人。
回头看了一眼,只凭一个背影就认出了他。
擦肩而过,只留下了青春蔓延的微风,藏在了她心底。
这时她才恍然想起,不小心蹭到他时,无意间好像真的瞥见了那个奔跑过来的他,风吹过来,荡出了一片涟漪。
看着他没走多远,连慈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脚下有异物,捡起来才发现是一支天蓝色的铅笔。
猛地反应过来,发现他已经走远。连慈立马追了上去,大喊着对他说:“同学,你的笔掉了!”
连慈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只是看见他步子慢了些,可还是没回头。
“扔了吧!”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说道。
“扔了?”连慈疑惑的看向铅笔,抬起头却发现他早已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了狂风吹得茂密树叶的簌簌声,把一切都消失在了风声里。
连慈认真的观察起来那只铅笔,转了一圈才发现上面还刻着字:YX郁星。
铅笔周围还包裹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兔子贴画,不像是他的风格。
她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把铅笔悄悄放到了口袋里。
连慈整个高中都很痛苦,孤独与压抑伴随了她整整三年,偶然感受到的一点微弱的星光支撑了她许久。
母亲在她快临近高考时在城里租了个房,只为了让弟弟接受城里更好的资源,却只丢下了她。她一个人住在镇上,高考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没有任何人的陪伴。
在高考成绩出来后,母亲才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把她接到了城里租的房中。她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的大学。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不是很高兴,未来还有更长更艰难的路等着她自己一个人来走,没有什么人陪她,没有什么靠山,总是很孤独,有些太过于清冷,总觉得生命中缺少了关爱和温暖。
上了大学之后,本以为人生会很平静,再也没有令她随之所动的事情发生,当听到同学讨论计算机系有个学霸叫许郁星时,她的心才跟着紧动了几份。
思念的情绪又牵动了她。
他可能只是她高中时代划过的一抹微弱的星光,却灿烂盛大了许久。
她以为许郁星不会来这个学校,他那么好的理科成绩,应该去这里附近的另一所更适合他的学校。连慈自然是高兴的,莫大的惊喜中又透露着一丝惊讶。
可是学校太大了,她怎么也遇不到他。
本以为是被缘分的抛弃,一次偶然的回瞥目光,却构筑成了上天无意间带来的重逢。
只不过是她遇到了他,他不知道。
那年的冬天。
咖啡馆,浓浓的雪。
连慈手里拎着刚从超市买来的两大兜物品往学校赶,忽然来的鹅毛大雪让她措不及防。
才没刚走一会儿她就累得不行,附近咖啡馆外面靠墙处的一把长椅让她看到了救命稻草。
“就坐几秒。”连慈心里默默想着。
这家咖啡馆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笼罩着,里外的人都可以互相看见。
连慈忽然把头侧着靠在光滑又清晰的玻璃上,猛然间眼神余光中像是瞥见了一个特别温馨又熟悉的面容。
她立刻把头移开玻璃,大幅度的转起了头。
一张看似清冷又散发着温暖的脸庞:许郁星。
连慈的心脏突然间跳的好难受,难受到让她喘不过气来。
只是因为她和许郁星离得好近好近,几乎只隔着一层玻璃。
许郁星坐在咖啡馆里面,他那张桌子几乎近的完全靠着玻璃。连慈感受到了恐惧,怕他发现她,又不舍得离去,认真的观摩起了他的脸。
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变得既像多了几分成熟又像多了几分清纯。
直到看到他唇齿间绽放出笑容的时候她才猛然注意到,他对面还有人。
只不过当时淡化了别人,只看见了他。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白色纱裙的女生,此时正闭着眼睛在许愿。
她头顶戴着一顶小皇冠,就梦幻童话世界中中走出来的公主。
女生忽然睁开了眼,笑着把蛋糕上的蜡烛吹灭。
桌子上放着摆满草莓的蛋糕,她最喜欢吃草莓了,可惜不是属于她的。
连慈很羡慕,自从奶奶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给自己过生日了,也没有人会给她过。
他那么温柔的看着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位甜美的公主。
怎么会突然觉得那么酸涩呢。
她在外面偶然间的一回头,却不小心窥见了里面的幸福。
一个永远永远都不会属于她的幸福。
怕被发现,连慈的身体移开了长椅,慢慢蹲了下来,蹲在椅子的前方假装在玩手机。
椅背挡住了她,此时的她只想再偷看他一眼。
就一眼。
连慈把头慢慢抬高,露出他的脸庞时还没看清就立马蹲了下去。
暗恋就是下着大雪也要躲在那里默默偷看你。
“算了吧”连慈叹息一声。
雪飘得越来越大,飘到了她的头上。
于是她直起身子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头。
明明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偷藏起来的暗恋,却要搞得和失恋一样难过。
她配伤心吗?
她当然不配。
她还记得,因为他递给她了一块旺仔牛奶糖,从此以后她只会买旺仔牛奶糖,每次不开心就会吃一颗,直到熟悉那个味道,爱上那个味道。
她明明刚开始最不喜欢吃的。
她还记得,自己每次努力考到全文科第一名,只为了和他的名字在同一水平线上。
即使他是理科,她是文科,成绩排名不会在同一张榜单上,但文理科的榜单是挨着的,他考第一名,她也考第一名,那他们的名字就会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了。
既然在不了同一张榜单上,那我就努力和你的名字挨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不知道他会不会注意到,哪怕一次。
连慈开始尝试忘淡他,可是心里永远缠绕着忧伤又酸涩的感觉,很苦很苦。
可能他给自己的那一点微弱的光太耀眼了,又或是她人生当中得到的善意实在太少了,那次清冷的少年帮助她的场景让她永远都不会忘掉。
后来她真的很久没有见过许郁星,从大一过完再到大二结束。
直到大三的上半学期,她承认两年努力的忘却在这一天的偶然的一瞬间就立马失败了。
好不容易在记忆里淡化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上天又要安排她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那是一次普通的校园普法活动,他就恰巧坐在她的旁边。
那时的她只会想许郁星会不会记得自己,会不会记得自己的名字,这都是她最在意最渴望得到回答的问题。
连慈突然冷笑了一下,现在的她已经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她学会了化浓浓的妆,用化妆品遮住了自己的雀斑,烫了头发,研究时尚的穿着,假装自己是一个成熟高冷的人。
即使那不是她原本的风格。
他的记忆力那么好,还参加过比赛,怎么会记不住她的名字呢?
快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需要在一张纸上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许郁星坐在第一排的最左侧,纸张是最先传到他手里的,他没有带笔,于是看向了坐在他右边的她。
“同学,你有笔吗?”
久违的声音立刻把连慈吓了一激灵,她慌乱的赶紧从包里掏出一支笔放在了桌子上。
在看到一抹明晃晃的淡蓝色后,立马又眼疾手快的把笔迅速地拿起,塞回了包里。
连慈一点不敢看向许郁星,一点都不敢。
她好像瞥见许郁星露出的疑惑眼神,害怕许郁星已经看清楚,害怕他会认出来那支笔。
连慈觉得要裂开了一样,发生了这样的事,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那支笔就像护身符一样,陪伴了她一年又一年,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她的书包里安安静静的待着。
千万不要看出来,不然会让许郁星是什么想法,让她怎样也无法面对。
他怔了一下:“那支笔……”
该来的还是来了,连慈:“是我室友的,今天不小心拿错了……”
身边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对不起,我看错了,只是它和我以前那支很像。”
“用这支吧。”连慈从书包里拿出另一支笔给他。
许郁星接住笔,签名字时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顺便一起签上吧。”
连慈的心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颤着声音说:“连慈,连水的连,慈祥的慈。”
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会不会说好巧啊,我们在一个学校;会不会说我记得你,以前帮过你一次;会不会说你变化真的好大,变得都认不出来了。
“好听。”他把头偏向她说,“我们专业也有一个人和你名字一样,不过她是辞别的辞。”
连慈一愣,眼眶逐渐红润起来,她努力克制好自己的情绪,接过他手里的纸和笔,顺便把纸传给了她旁边的人。
原来。
他能认出那支笔,却认不出我。
也记不住我的名字。
活动结束后,看着早已走空的礼堂,连慈久久不肯离去。
或许自己就是他生命里一粒毫不起眼的沙砾,风微微一吹,一转眼就消瞬即逝。
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后来连慈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许郁星,只是大学快临近毕业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了两个女生讨论许郁星早就退学的事。
她当时只觉得是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再后来,连慈当了老师,日子也在慢慢变好,一切朝着她心中所想的发展,但心中总像遗缺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她好像始终渡不过那场悲剧,也渡不过许郁星。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他曾在我满是暗淡人生中给过我一束光,于是我很久都没忘。
直到一天的某个时刻,这场无声的暗恋才像是完美的划上终点。
周末的下午,连慈去小镇上逛街,她和他们就如此擦肩而过。
街上有一个秀发穿着红裙的女子,漂亮的扎眼。
直到和她快面对面走过时,她才认出来,她是许郁星的女朋友。
往旁边看去,正好看到了正和她笑着谈话的许郁星。
还没看清他,就如此和他们擦肩而过。连慈站着愣了一会,没决定往回看。
良久,她轻笑了一下,这一刻似乎是真心的笑。
女子娇艳的如一朵玫瑰,被他养的很好很好。
可是他却变了样,还是稚嫩的脸上黑了一整个度,像是在工地干了许久的活一样。
连慈心脏痛了一下,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他身上还散发着以前的少年气,可如今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慈心脏痛了一下,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当看到他的时候,她差点认不出来他,甚至觉得那不会是他。
今天她也穿了一件红裙子,和她的穿搭很像。
这时的连慈才明白:是他把她养成了玫瑰。
连慈只有自己。
她自己也是玫瑰,是一朵独一无二、开的灿烂的玫瑰。
后来她问了一个同学才知道,许郁星确实是退学了,在大三快过完的时候,听说是因为他的女朋友:林夏。
当“林夏”时,连慈觉得“林夏”二字在高中榜单上越发觉的熟悉,但具体还是想不起来。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如此优秀的许郁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是少年,你怎么变了?
舍弃了学业和未来,值得吗?
连慈想了又想,可能对许郁星来说,肯定是值得的。
她的眼角开始逐渐湿润起来,不仅是羡慕,或许还有散发着欣慰的祝福吧。
最后的最后,连慈把和他的故事写成了一个小说,发表在了网络上。
有女主角暗恋的遗憾,还有许郁星和林夏矢志不渝的爱情。
她在里面写道:“恭喜你,终于活成为了自己的‘征服者’,打败了那头,始终在心里作祟的小怪兽”。
结尾却是:可是到最后,我都没有渡过他,他也没为我停留。
她不确定,自己最终有没有打败那头怪兽,到底有没有忘却。
那就姑且先当自己释怀了吧。
于是她多年的情感就这样随风消散了。
直到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只是她每次在镇上逛街时,都会在许郁星和林夏那次出现的地方多看几眼。
不知道月季树树下还会不会路过他的影子。
偶然的一天,有人将她小说里的片段发到了网上,得到了大量的点赞,许多人纷纷效仿,发视频讨论里面的故事,使得她的小说火了一把。
大多人感慨的是女主的酸苦的暗恋,还有男主和女二真挚不渝的爱情。
一个偶然的晚上,她准备再观摩一下自己写的小说,却看到评论区多了这样一段话:“好久不见,请原谅我的冒犯。我女朋友非常喜欢这个小说,说里面的男主和我很像,包括我和她之间的爱情也是。她说她很心疼里面女主人公的暗恋,推荐我来看一下。如果是真的话,感谢你把我们之间描绘的如此美好。那次对我而言本就是一个普通的举手之劳而已。”
点开这条评论的回复,又见他在自己评论下面回复了一句:
“只是那么久了,你怎么就没能释怀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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