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楚殷才收回视线,眸光也在这一刻冷了下来。
曹陆从怀景酒楼出来,便听青年沉声吩咐:“叫他来见我。”
曹陆自然知道楚殷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在回京之前,有些事情是该处理一下,他不敢耽搁半分,恭敬应是后,立即着人去了趟兴水镇。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直在家不安地等待消息的杨徐,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噗通一声跪在了楚殷跟前。
“贵人饶命啊!小人知错了!小人只是……只是……”
听到辩解,青年冷冷投来一道目光。
大病初愈,加上白日那般折腾,青年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病态,他神色恹恹地倚在太师椅上,俊容苍白,却不掩锋利。
优越的骨相锋利逼人,每一寸都透着一股凌厉,眉宇间好似凝着万年不化的寒霜,冷得叫人胆颤。锐利如雪狼的黑眸自上而下轻轻瞥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边的人,带着毫不掩饰的上位者的威压。
那是多年身居高位才有的压迫感。
凉薄,锋利,俊美。
犹如削骨如泥的宝剑。
这是杨徐第一次见到楚殷的真容。
只一眼,他便吓得手脚发软,头晕目眩。
但他不敢晕。
只听上方传来青年慢条斯理的嗓音,清冽沉缓,如山间冷泉。
“只是什么?”
听到楚殷的反问,到嘴边的狡辩不知怎的,愣是说不出口。
杨徐原本以为,眼前的青年与寻常贵族子弟没什么两样,骄奢淫逸,挥霍成性,所以他才想出那个法子来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哪怕他表面矜贵风度,但男人嘛,杨徐没见过面对心上人还能沉住气的,就算再如何富贵,也不过都是口是心非的货色,表面装作不在意,其实,只是缺了一把能煽动的火。
杨徐甘愿做这把火。
等到两人生米煮成熟饭,贵人得到了温小娘子,即使再如何,也会念及他助推有功,恩赏于他。
但他真没想到贵人是大病初愈,若是知道,他便不下这么猛的药了!
杨徐无视脖颈上的刀剑,惶恐往前爬,像绝境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胡乱抓住青年雪白的袍角。
“贵人明鉴,小人只是想助贵人一臂之力啊!”
青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此话何意?”
见他没有动怒,杨徐心中一喜,暗道有戏。
同为男人,对于男人的那点心思,他怎可能不知!
杨徐抓着青年的袍角,跪直了身子,殷勤道:“我知贵人对那温小娘子有意,只是碍于身份才没有表明心意,那温小娘子是个倔强的人儿,但小人却能看出来,她对贵人亦是有意的,只是贵人瞻前顾后,才被那娄清泽捷足先登,小人不忍看贵人黯然神伤,便出此一计,助贵人得到温娘子。”
他一番言辞说得极其诚恳。
青年薄唇微勾,尾音拖得长长的,让人听不出喜怒:“聪明啊。”
杨徐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里的石头还未完全放下,又听青年开口。
“所以,你就在我的酒里下药?”
曹陆瞥了一眼地上的杨徐,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
杨徐身子一颤,又跪行两步:“小人这么做都是为了贵人啊,贵人需要一把刀,小人愿意做那把刀。”
“慌什么?”
楚殷轻笑,“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别人做这种事,大都是给女子下药,你为什么只选择在我的酒里下药,而不是在温娘子酒里下药?”
他微微俯下身,黑眸盯着杨徐因为高度紧张而肌肉颤抖的脸。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与那些甘愿被药性控制的龌龊之辈,没什么两样?”
杨徐瞳孔骤缩。
他欲再辩解,青年已经失了耐心,一脚踢在他胸口。
钝痛骤然袭来,杨徐被踹得往后滚了两圈,哀嚎阵阵。
他挣扎着要起来,刀剑再次架回了他的脖颈上。
冷冽的光从刀身反射而来,杨徐只觉得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求生的本能,杨徐还要辩解,旁边却传来一声怒斥:“杨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陛下用那等龌龊之药!”
……陛下!
他是——!
“你、你是——”杨徐瞳孔涣散,极度惊愕之下竟然失语了。
楚殷没了兴致。
如同挥去衣袖上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青年冷淡移开视线,扶额闭目,随口吩咐:“剁了喂狼。”
“贵人!贵人饶命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渐渐远去,所幸在杨徐来之前,怀景酒楼已经打烊了,此刻并无人听到杨徐的声音。
曹陆心领神会,上前替青年揉着胀痛的额头。
“老奴已命人备好了参汤,陛下晚些用了再安寝吧。”
楚殷阖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曹陆偷偷打量了一眼,又轻声道:“原先定的明日启程回京,眼下陛下身子初愈,又被那脏东西伤了身子,不如再晚些回去?”
楚殷睁开眼,挥手制止,曹陆便躬身地站在一旁。
“有些事情拖了太久了,朕需要立刻回京处理。”
“陛下说的,可是大长公主?”
楚殷点点头,又问:“可问出什么了?”
曹陆恭敬道:“那暗探说,身上并无大长公主的懿旨或是信物,只是接到一封密信,信上说,让他去一趟兴水镇,查探陛下的情况,必要时……”
“必要时,杀了朕。”
曹陆将头垂得更低了。
“可查到密信背后之人是谁?”
曹陆回道:“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
青年勾唇冷笑。
“看来,姑姑迫不及待想要那把椅子了。”
-
另一边。
娄清泽送温稚京到靡阿芜家门前,见温稚京心神不宁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
却见温稚京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抽回手,神色慌乱。
娄清泽动作一僵,良久,轻声问:“怎么了?”
温稚京回过神,才发觉牵她手的人是娄清泽,而不是楚殷。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竟开始对他的亲近莫名抵触,温稚京有些内疚,低声道:“没事……”
娄清泽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那个人……他与你说了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温稚京眸光微闪,须臾,轻轻摇头。
“没什么。”
相处数月,娄清泽哪能不知温稚京的性子,她此刻这般心神不宁,定然有事瞒着他。
或许,为的是那个男人。
思及此,娄清泽心底不受控制般升起一丝不悦,但却不是对温稚京,而是对楚殷。
那人明知稚京与他已是陌路,却偏要来纠缠。
若他今日能早些找到她,她与那个人便不会遇见了……
见娄清泽一直盯着她看,温稚京下意识捂着脖子,低头避开他的探究,心里颇为心虚。
从怀景酒楼出来之前,她已经用脂粉遮盖过了。
楚殷吃了那药,失控之下,难免留下些许痕迹。
回到酒楼后,因白日之事尴尬,她换完衣裳后,没说什么便要走,身后的楚殷忽然拉住她,耳根微红,目光落在她的颈侧,意有所指。
温稚京才后知后觉。
以楚殷往日在榻上的作风,此刻她的脖颈定是斑驳一片。
这副模样肯定不能让娄清泽瞧见的。
只是,酒楼里没有女子用的脂粉,楚殷便派人去买了些来,细细替她遮掩。
微凉的指腹落在她的颈侧,先前在杨家别苑勉强压下的燥热仿佛又要卷土重来。
她身子微微发烫,慌乱避开他的触碰:“我自己来……”
青年动作一顿,黑眸微敛,目光落在她斑驳的脖颈,晦暗不明。
须臾,却是尊重她,没再勉强:“好。”
说着,将手中的妆粉递给温稚京。
温稚京接过妆粉,忽然犯了愁。
此处虽是楚殷的落脚处,但到底是酒楼,不是驿站,她环顾四周,竟没找到一面镜子。
身侧的青年始终静静地注视着她,却并无任何过分举动。
温稚京被他看得耳热,低头避开视线,也不管位置对不对,手指胡乱沾了一些妆粉便往脖子上抹。
似欲盖弥彰一般,脖颈被她抹得白一块红一块,连衣领也沾上些许妆粉。
在这期间,楚殷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半寸。
终于,他看不下去了,长指捏住她细弱的腕子。
温稚京吓得身子一颤,愕然抬眸,手里的妆粉险些抖落。
“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青年玉凉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背一寸寸往上滑去,粗粝的指腹缓缓划过她的手背,顷刻间带起一片难言的酥麻,顺着手背蔓延至指尖。
他捏住她的手指,嗓音微哑。
“在这儿。”
温稚京回过神,佯装不在意般抽回手,暗暗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便顺着他指的位置,沾了些妆粉抹了上去。
青年又指了一个位置。
这一次,粗粝的指腹直接触上她的脖颈,温稚京身子一僵。
但瞥见他神色又与寻常无异,俊容上一片清明,并无半分情|欲之色,温稚京不由得困惑起来。
许是她心思龌龊了……
“这里。”
“还有这儿。”
“……”
已经抹了好几处了,却好像怎么也遮不完。
当楚殷再一次伸手按在她脖颈上时,温稚京终于受不住了,羞恼地拍开他的手,杏眸怒瞪,眸中责怪之意明显。
“抱歉。”
楚殷,泥小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7章 第 117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