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蘅睡得迷糊,半夜里才猛然惊醒,翻了个身就挤到拓跋弘身上,他本就睡得浅,贴着她的背问,“睡够了?”
“你怎么在这儿?”封蘅侧过身来讶异地望过去,胳膊险些压住他的脸。
“想好怎么做了?”拓跋弘声音懒散,“昨日还喝了酒,睡得这样昏天黑地,看来是想出主意了。”
“西河无视宫规,自然重重该罚,既然陛下要我做主魏宫事,万事开头难,我又要树威,定不会宽纵她的。”封蘅有些有气无力。
“怎么罚她?”拓跋弘侧过身来拄着胳膊瞧着她。
“宵禁重罪,若是平常宫人,必受鞭刑十下。她是公主,知错故犯,罪加一等,自然按律杖十。”
拓跋弘笑了,“如此秉公,你就不怕母后心疼?”
“那就别做大魏公主了。”封蘅想起西河的话,愈发觉得气闷,说话也不客气,“成了庶民,免了杖责,还能与薛家撇清关系。”
“怎么了?”拓跋弘为她拽了拽锦被,“她对你不恭敬了?”
“原来母后又点错了鸳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另有其人呢!”
“谁?”大约这话让拓跋弘想起了从前自己议婚时的事,一时间语气沉重了起来。
“她要嫁给初古拔。”
拓跋弘半晌没说话,神色莫测。
“母后还不知情,罢了,有什么要紧呢。”封蘅的手搭在眼睛上,感叹道,“我只打量她是赌气的话,这会子已经想通了,再不说这些混账话,若是她当真固执任性,一门心思要嫁给初古拔,大家难堪,也是有的。”
拓跋弘回过神来,冷笑一声,“真是个笑话。”
两人陷入了沉默,把这件事告诉拓跋弘,封蘅心里的负担也就轻了些,她很快又沉沉睡去,天大亮后,刚起身,就看见拓跋弘穿戴齐整在寝宫里踱步。
她缓缓从床榻上下来,蹙了眉,“陛下怎么不叫我?我过会儿得去拜见母后了!”
“也好。”拓跋弘又犹豫了,对络迦低语了几句,才又说,“罢了,你不必去。”
“为何?”她方洗了脸,湿漉漉的手抓着岚风递来的帕子。
“若是好奇就跟着,不想波及己身,好生等着朕便是。”拓跋弘望着她。
封蘅察觉他的诚挚,心中一动,缓缓问,“臣妾的主意,哪里不周全了?”
“阿蘅……”他低低唤了一声,“你没有不周全。”
“阖宫的眼睛都在盯着此事呢。”封蘅蹙眉,“先前的玩笑话够了,我想我总不能一再辜负你的好意……”
拓跋弘摆了摆手,宫人们纷纷退出去,待门阖上,拓跋弘走过去,拢住她凌乱的头发,“吃力不讨好的事,是朕思虑不周叫你为难,你能有这份心,朕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说过不需要我挡虎在前,弘哥哥,可我不该总躲在你身后,既然同心同德,就该同进同退。”
拓跋弘迟疑片刻,见她神情坚定,才说,“朕等着你。”
他坐下来瞧着她脂粉未施,脸也有些浮肿,就知道这两天她心事重重,忧思过度了。
封蘅喊了菱渡,宫人们进来,一番梳洗打扮,正巧了司衣德常送了新样式的布匹来,封蘅心思不在这上头,胡乱瞧了挑了几匹顺眼的,德常见她兴致寥寥,忙说,“新任的女使到底年轻不经事,改日奴婢再送些好的来。”
“无妨。”封蘅淡淡说,目光扫过角落里一匹绯灰色的,纹样是壁画上飞天的神女,她摸了摸布料,细腻光滑的触感,“倒是独特。”
“昭仪喜欢,奴婢这就安排裁了衣裳……”德常躬身说。
“不好。”拓跋弘打断她,小宫人立即捧到他跟前,他看了看,才又说,“颜色老气,等阿蘅四五十岁年纪,再穿上这样的衣裳给朕看才算合宜。”
“陛下所言极是。”德常忙道,“昭仪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年岁穿这些稳重衣裳呢。”
“陛下喜欢这样式吗?”封蘅微红了脸,“不如改个龙纹的,并这神女的,做上两件衣裳,等四五十岁再穿,岂不有趣!”
“随你。”拓跋弘笑着瞧着她,“改日你再见了更老气的,朕七老八十的衣裳是不是都有了着落?”
打发了德常去了。拓跋弘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嘱咐她,“西河的婚事终归得母后做主,去了且莫要为她求情,也无须害怕,凡事有朕在呢。”
“陛下放心吧。”封蘅看着他,“西河的事哪里有朝政要紧,这下可遭了,我又要承你的情,陛下可不许以后拿这事求回报!”
拓跋弘见她还有心思玩笑,这才松了口气,两人到了仁寿宫,太后正陪着小太子玩,拓跋弘屏退众人,封蘅才将西河如何任性一五一十禀告太后。
太后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抬眼问封蘅,“如此说来公主深夜出宫,是有人告诉她初古拔要去杀了那歌妓?”
“是。”拓跋弘回答。
“消息怎么传到西河耳朵里的?”太后又问。
“这件事,恐怕阿蘅管不了,儿臣也无能为力。”拓跋弘与太后的目光相对,“眼下这些事都不重要,她铁了心要嫁给初古拔,恐听不得人劝了。”
“一时口舌之争,还能当真不成?”太后望向封蘅,“既然陛下依旧属意封昭仪主魏宫事,蘅儿,你如何处置西河?”
“不如让公主带发修行。”封蘅抬起头来,“一来,深夜闯宫犯了宵禁,若不施以惩罚,宫中规矩便如同虚设,众人难服。二来,她此刻一心要嫁给初古拔羞辱薛胤,若公主出家,既不会受杖责之苦,又无需在婚嫁之事上受折磨,过几年这些事淡忘了,再议亲也来得及。”
“算是个好主意。”太后感慨,“就依蘅儿所言。”
从仁寿宫出来,封蘅刚上了马车就对拓跋弘夸耀自己也算思虑周全,拓跋弘也笑了,“你说朕是不是特别有识人之明?早知道你是块材料,不比别人差!”
封蘅突然又想说什么,脸一下子凝固住了,她试探地望向拓跋弘,“是仁寿宫有人故意走漏了风声?可仁寿宫如何知晓初古拔要去杀人,除非……除非……是仁寿宫有人暗示了他!”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个暗示的人,是不是就是太后。
拓跋弘拍拍她的手背,“这种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封蘅觉得喉咙里哽着东西,吞吐间都有些憋闷了。
原以为一切都圆满解决,再也无需忧虑。谁知到了晚间,封蘅正在太和宫陪拓跋弘用晚膳,就看着络迦慌张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掖庭的奴婢杨真,两人匍匐跪地。
杨真声音颤抖,“陛下娘娘,公主殿下特往掖庭领罚,说是昭仪吩咐,要奴婢们一定下手重些,某否则就是藐视陛下,要将奴婢们问罪!奴婢赶去时,公主……公主叫底下不知轻重的奴婢打了八杖,奴婢……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