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大闹

拓跋弘风寒好了没几天,潘嫔御就回宫来了,医女禀告时说是有了身孕,封蘅为了让她安心,特意到宫门迎接。许久不见,潘嫔御看上去恹恹的,哪里还有半点儿从前活波开朗的影子呢,举止神情谨小慎微,甚至有些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待回了长宁宫,她才在四下无人时说起自己的恐惧。

“我在天宫寺抽签,每次都是下下签,腹中的孩子之于我,根本就不是好事对不对?”

封蘅蹙了眉,“此事可有旁人知道?”

“只说给了孟姐姐听。”潘嫔御咬住唇,愈发焦虑,“我好怕,我会不会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那就好,再不可说给旁人。”自从藏书阁的事,封蘅唯恐宫中有人拿这等事做文章,又安慰说,“你看我连手铸金人都未曾成功,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是大不祥,是天弃之人?”

潘嫔御眼里噙着泪,连连摇头。

封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知道你信不信佛,我有些不信,有些事没法用因果命运解释,若是万事都诉诸神佛,岂不是太可悲了。”

从长宁宫出来,路上有宫人前来拦住车辇,言陛下请昭仪往太和宫去,她问了几声缘由,小宫人支支吾吾,她又想起来那天说漏嘴的宫人,问起来如何处置了,那宫人更加畏畏缩缩,她便不再为难,暗悔多问这一句。

络迦已经在门口久候,低声说成律嫔御也在,反倒是拓跋弘还没回来,她走进去,成律嫔御听见动静连忙起身走过来行礼。

封蘅示意她不必多礼,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她们并不算熟稔,也称不上热络之人,都默默等候着,论理封蘅位尊,总要说些什么,她又唯恐成律嫔御因先前赏昙花不成对她心怀怨怼,更觉不如少说些话。

一盏茶后,拓跋弘依旧没有出现,两人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却仍不好擅自离开。

片刻,封蘅打破了尴尬,轻声问道:“妹妹宫里的奴婢可还尽心?此前事情繁忙,我料管不周,倘若妹妹有什么需要,尽可对我直言。”

“谢娘娘记挂,臣妾一切都好。”成律嫔御恭谨地回答。

封蘅暗自思忖着拓跋弘此番究竟所为何事。

两人的沉默使得空气里更加局促,宫人们也都垂头侍奉,此刻就是掉根针封蘅都觉得是好的。

“是我来的迟了。”悦耳慵懒的女声打破了沉寂,来人是韩夫人。

成律嫔御不由得困惑地望向封蘅,封蘅更加不明所以,干笑了两声,“陛下是否改传召了谁?”

“据我所知没有。”韩夫人笑盈盈走过来,正待行礼,封蘅忙扶住她,“姐姐无需多礼。”

韩夫人挺着孕肚,看上去气色颇佳,问起博陵公主的近况,封蘅说好多了,只是深秋寂寥,难免惹得人心起伏,没想到韩夫人竟提起张嫔御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缀霞宫那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惹出人命来,真是白叫她糟蹋了。”

封蘅想说些什么,咽了咽吐沫,分明是张嫔御借御史言官算计她在先,不知道为什么,落井下石做不到,睚眦必报也做不到。

见封蘅不说话,韩夫人有些没趣,成律嫔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便问她,“妹妹与那样的人同日进宫,可早就知道了她的为人?”

成律嫔御眉间微蹙,“心怀机巧,口蜜腹剑,她……”

封蘅惊讶地看着她,示意她莫要往下说。

她停顿片刻,随即又说,“这原是个人的秉性,自然与旁人无尤,世上有了清心寡欲的人,自然就会有汲汲营营的人,攀高枝,堕下尘,臣妾觉得二者没什么分别。”

韩夫人嗤笑一声,“妹妹的意思,张嫔御还委屈了不成?”

“闹出了人命,有意也好无心也罢,从此罪孽加深,短长自有公论,何必你我言说呢。”

这话说得好不客气,韩夫人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说得好!”拓跋弘大步走了进来。

三人连忙起身,拓跋弘对韩夫人说,“朕不是说了,你月份大了,无需多礼。”

“礼不可废嘛。”韩夫人耳边微红,亲昵地挽住帝王的胳膊。

封蘅心思飘飘然,余光看见成律嫔御坦然自得,明白不自在的只是她罢了。

拓跋弘没有看她,随意与韩夫人说些闲话,她在成律嫔御面前失了面子,此刻自然要显出帝王的偏爱来。封蘅大抵能体会她的心情,那些打情骂俏的话渐渐不往耳朵里钻了,太和宫头一次这么热闹。

“昭仪怎么想?”拓跋弘突然问她。

封蘅“啊”了一声,迷茫地抬起头来,韩夫人笑了,“妹妹神游,是想着什么桃李春风呢?”

拓跋弘的脸色瞬间阴冷,甩开韩夫人的手,她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地,“臣妾失言。”

封蘅心头一震,抬头看着拓跋弘凌厉的目光,轻声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韩夫人扶了起来,“姐姐这是做什么?我还能胡思乱想什么,想陛下天日之表,龙凤之姿,尧眉舜目。”

“你闭嘴吧。”拓跋弘语气缓和了些。

“我哪里说错了吗?成律妹妹以为如何?”

成律嫔御见封蘅如此,忍不住笑出了声,“昭仪自然极对。”

拓跋弘目光落在韩夫人身上,“似你这等刻薄嘴碎模样,朕以前告诉过你,很叫人讨厌,退下吧。”

韩夫人瞬间眼里噙了泪,强撑着行礼退下。

“陛下让我们来,所为何事?”封蘅轻声问。

“太后过些时日要往金陵去,你要陪着姑母不便随往,朕向你推举元姬,如何?”

“如此,还要妹妹劳心了。”

待成律嫔御离开,拓跋弘脸上又露出不快的神色,“方才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不要紧,陛下发这么大脾气,是想到了什么?”

“谁叫她胡言乱语。”

“我看是说者无意,听者多心了。”

拓跋弘一时语塞,不欲与她纠缠,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恼火,“朕有意抬举元姬,你就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哪里来的那么些气生?”

拓跋弘仿佛打在棉花上,语气也变得轻浮了,连忙换了话题,“日头迟了,阿蘅与我烧灯续昼如何?”

博陵公主是在太后动身前往金陵的这天回到公主府的。

趁着封蘅忙碌,疏于照看,她轻易就出了宫。

冯家男眷皆不在家,她刚到门口就有人传话给住在霁云轩的霍婵,公主余威仍在,何况她拿了先皇所赐镇国宝剑,这是先皇身为兄长对她最后的关爱了。

博陵公主从华安门堂堂正正地回宫,消息传到封蘅耳朵里时,公主站在回廊里失声痛哭,宫人们纷纷侧身回避,她哭得肝肠寸断,回了庆云宫见到封蘅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封蘅听说她拿马鞭打了那些在公主府养尊处优的十几个侍妾,包括霍婵,她一鞭子抽在她的脖子上,衣裳也裂开了。

公主府里哭天喊地的哭声,她找不到冯熙,就拿伴他长大的小厮撒气,冷眼看他抽了数十个耳光,嘴角都烂了,要不是冯业回家,没人能制止公主的愤怒。

公主回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都没提,甚至她神志清晰,一连几天都没有发病,封蘅唯恐刺激她,拦住暴怒而来的冯熙,日日陪伴左右,不敢多问一句。

一连过了几日,公主突然说,“蘅儿怎么天天在庆云宫,我觉得不自在,你该多陪着陛下,天天看着我吃不吃睡不睡觉做什么!”

她推着她往外走,并保证自己不会出庆云宫一步。

公主将菱渡端来的药一饮而尽。

漱了口,言她要午睡,只叫菱渡侍奉左右。

却没有要睡的意思。

公主端坐在妆镜前,要菱渡替她梳妆,铜镜里的女人如此威严沉着,菱渡加了十二倍的小心,恍惚间有种公主从没有疯过的错觉。

菱渡缓缓打开妆奁,取出一方小巧的瓷盒。盒中唇脂的色泽如同盛放的玫瑰。

公主用指尖轻轻蘸取一点,一抹嫣红在唇间缓缓晕开,毫无气色的脸变得柔和清朗起来。

“昭仪近来可好?可有惹得陛下不快?”

“昭仪都好,不曾惹恼陛下。”菱渡为公主梳拢头发,轻声说,“从前两人争执,总是闹得鸡飞狗跳多日不休,奴婢近来瞧着,昭仪也懂得服软了,陛下待昭仪也宽厚,是都想着对方呢。”

公主若有所思,又问,“眼下陛下最宠爱哪位皇妃?”

“是昭仪,魏宫诸位贵人,陛下还是偏爱昭仪多些。”

“偏爱……”公主喃喃低语,随即又说,“依你看,陛下偏爱昭仪,是不是因为她有我和太后照拂?”

菱渡迟疑,“话虽如此,奴婢还是觉得,陛下似乎对昭仪有种莫名的偏心,就算昭仪是普通人,陛下也会对她多宽容,奴婢斗胆以为,陛下是真心觉得昭仪可以交心。”

博陵公主哼笑一声,菱渡垂首伏地,“都是奴婢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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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宫纪
连载中於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