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芝葡萄坐在回家的电车上，咬着指甲，决定约夏油杰下次去看音乐剧《伊丽莎白》。
打字的手忽然抖了下。
电车四周呜呜声不断，不是夜风，像是哭声。
她习惯了这些声音出没，埋头纠结怎么给夏油杰发信息。身上仍穿着刚才看花火大会时的浴衣，衣领边缘仿佛残存他身上薄荷酒的冷香。
当时那个温暖短暂的拥抱过后，夏天变得极其炙热，连江边的风也没办法吹灭她呼吸的热气。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拒绝……？拒绝什么？他说的拒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完全、完全完全完全不明白！
可她没办法问。
夏油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人就对小芝葡萄道歉，要提前离开。下次见面，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带给她。
小芝葡萄也需要自己冷静思考的空间，愣愣地看着他笑起来时弯弯的紫眸。四周的花火和人们因为他变得明亮了起来，他乌润的额前发丝被风吹乱了些，她下意识伸手帮他别到耳后。
他似乎怔住了瞬，竟然弯下了腰。
而后，小芝葡萄什么也没说先一步跑开。
总是让她看到夏油杰独自离去的背影，偶尔她也想占据主导一次。她先离开的话，他会不会想她会回头吗？还是说他会不会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她？
从人群里寻找她的身影，却找不到？
小芝葡萄不愿意回头时什么也没看见，所以她慢慢地走，假装拿手机拍自己，其实是在看身后。
身后。
有许多人来往，谈笑自如，他们是美丽的。
唯有小芝葡萄是羞耻而丑陋的。
直到她坐上电车，这股痛苦的煎熬还在折磨她，使她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诡异。
“小姐。”
有人在小芝葡萄身边坐下，似乎在喊她。她抬头，猝然对上一双灰白色的眼睛。
“我们有一样的眼睛。”
“你看见了吗，这一趟电车……”老爷爷话音陡然一顿，“全是鬼。”
他话音未落，小芝葡萄以为他是以前灰色行业的同行，搞诈骗或者是什么。
当她环视车厢前后的乘客时，各自忙着做各自的事，人人低着头，液晶屏上播报最近新闻。
她微微蹙眉，躁动的神经猛然一颤。
就在她不经意看车窗倒影时，那些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乘客双目充血，靠着妈妈的小女孩喉咙被刀贯穿，低头看报纸的老奶奶下肢截断，整趟车流动着血海，车窗上的血手印有大有小。
阴森、无形的目光齐齐看来。
但那仿佛是幻像。
“是真的，小姐，这趟车的终点是死亡。”老爷爷打断小芝葡萄天真的思绪。
小芝葡萄又看了看周围正常的人们。
即使不去看车窗的倒影，她已经无法忽视耳畔的哭声。
哭声越来越大。
那大概是因为她透过车窗看到天花板趴着一个全是头发的女人，凄厉的哭声宛若狂风骤雨。
以前的人生里，小芝葡萄只要不去正视那些鬼就不会被注意。
现在是为什么被盯上了？她怎么会上来这趟电车却无所发觉……
还有她发给夏油杰的短信，显示已经发出。
手机显示在服务区。
老爷爷拄着盲杖无声，好似察觉到小芝葡萄在紧张什么。
“有求助的人选了？那个人是我们的同类吗？如果是珍视的人就不要这么做了吧。”
小芝葡萄闻声一怔，低下头弯了弯唇，“的确。是最好的朋友，就不能让他来送死了。爷爷，你说我们的眼睛一样，可是……”
“可是看起来我已经瞎了？”老爷爷道。
“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没事小姐，我确实已经瞎了，以前我靠这双眼睛做了灵媒，但我那时候不知道，这双眼睛每用一次都是在透支自己，现在，我才三十岁。”
老爷爷平淡地叙说。
小芝葡萄略略惊讶，但也没发表任何看法，静静地戴上耳机。
这趟通往地狱的死亡电车一直在开，天荒地老，日以继夜。
随着无限流淌的时间，这里就像只过了几个瞬间，又好像走过了无数个光年。
渐渐，遗忘了过去。
看不见未来。
就在死亡中挣扎，在等待与希望中结束一生。
降生，竟然是为了等待死亡。
裹在幽灵的电车中，成为它的血液，脏器，灵魂。
直到漆黑的车窗被击碎，漂亮纤细的玻璃即将划破她的脸颊，被一只手掌生生攥住。
血流不止，染红青年白皙玉润的掌心。
小芝葡萄怔愣。
手机怦然掉地。
她抬起的眼眸倒映出庞然大物的身影。
是龙。
巨大，银色的龙。
遮盖大半个血红色天空，冷漠神性的金色眼眸，居高临下地垂怜。
少女的面部微微颤抖，头发丝到脚尽是腥臭的血，漂亮的浴衣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白色有线耳机断了一半。
她脸上没有害怕，见到夏油杰的那一刻，仰着头，满脸笑容地也在望他。
只是那双棕色眼睛欲言又止。
难言难咽。
“你终于找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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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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