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遇

华轻因为受伤不便接客,但楼里不能白养着他,能下床走动后就让他戴着面纱,打扮成普通小厮给客人端茶倒水。

虽然走动间牵扯到伤处,让他疼得时不时蹙眉,但他还挺喜欢这个工作,比天天晚上接客好多了,如果可以,他甚至觉得,伤口一直不痊愈也不错。

晚上,他穿梭在贵人中间端菜送酒,不知怎的,腿弯突然一软,竟倒在了旁边的客人怀里,连带着餐盘上的酒壶也撒了贵人一身。

他惊慌地抬头,此人衣着华贵,样貌气度非凡,眉间有一股狠厉之气,华轻吓得呼吸一滞,慌乱起身,在客人面前跪下,“小的不长眼,冲撞了贵人,请贵人赎罪。”

裴淦看着华轻跌到自己身上又像泥鳅一样滑下去,坐姿丝毫未变,居高临下看着跪地趴俯的人,用鞋尖抬起他的下巴。

华轻脸上的面纱被扯到,自动松开,飘飘然落在地上。

“长得不错。”裴淦声音轻蔑,华轻听后,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谁知,裴淦下一句话便是,“滚吧。”

“是,谢大人宽恕。”华轻急忙起身退下,回到走廊时,他才发觉,自己身后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和菊香告了假,回到床上趴着。

没过多久,华淡走进来,“华轻,你还好吗?”

“没事,你怎么来了?”华轻问道。

华淡踌躇片刻,摸不准接下来要说的话对华轻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刚才你碰到的人是宁远侯府裴世子,他和菊香爹爹说要包下你,不知道给了多少钱,爹爹说你回到四大头牌,今晚就去侯府。”

华轻眸中闪过惊讶,裴淦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可他向来只好女色,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对断袖感兴趣,还偏偏看中了他这个最下等的“小厮”。

“在这世上,真是苟活都不容易。”华轻叹了口气,恢复头牌意味着他以后的生活能轻缓些,但就这么被送去侯府,谁知不是下一个魔窟。

事实是,华轻没有进入魔窟,来到侯府后,他几乎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裴淦几乎不着家,偶尔回家也很少去后院。

有一次裴淦想起来华轻,想去他屋子里看看,结果走到半路,就被其他妾室过来截胡。

裴淦想了想,还是美娇娘的身子好摸,索性搂着小妾走了。

明明妾室赢了,可这个名为花娘的小妾,开始看华轻不顺眼,处处针对华轻。

立秋这天,裴淦在府里举办秋宴。

他的秋宴和别人不同,人家的秋宴都是一群学子共同赏花作诗。

可他的秋宴却是只“赏花”。

宴会上,和他有同样爱好的纨绔子弟,都领着自己的“爱花”前来。

酒过三巡后,便开始在大厅中央展示自家的娇花,场面淫·靡,言语更是粗鄙不堪。

“听说世子最近,不只爱花,还赏菊,可愿带出来给大家伙一观呀?”不知是谁提起来这事,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裴淦无奈地按了按眼角,谁知四殿下是怎么想的,原本叫他去议事,事情议完了,突然让他去包一个小倌。

原本他的纨绔形象是痴迷酒色,现在怕是加了一条男女通吃了。

“来人,叫华轻过来。”裴淦扬声道,他也想看看,能让四殿下注意到的小倌,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过多久,管家一脸难为情地回来,在裴淦耳边禀报,华轻今天突然跑肚,腹痛难忍,实在不宜见客。

这时,裴淦身边的花娘靠过来,娇声道:“侯爷,那又臭又硬的小倌有什么好看的,花娘新学了西域的舞蹈,花娘跳给大家看可好?”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其他人也不是真对小倌感兴趣,只是想调侃一下裴淦。

华轻蹲在恭桶上,面色发白,今早花娘在他的粥里加了泻药,华轻察觉到不对,但还是喝了下去。

花娘怕他在秋宴上抢了自己的风头,华轻刚好也不想去,早就听说侯府的宴会不是正经宴会,谁爱去谁去。

宴会结束后,后院的管事来到华轻的院子。

管事识人无数,知道华轻跑肚是真,但不想去宴会也是真,他奉命掌管后院,却在主子要人时叫不出来,自觉工作失误,要给华轻一个教训。

“你明知府里今日有宴会,却乱吃东西,导致不能见客,你可知错?”管事站在院中,厉声道。

“华轻知错。”

“错了便要罚,罚你在此处跪立思过,明早鸡鸣声响起后,才可回屋子,以后用餐不可食荤腥。”

“是。”华轻应下。

管事见华轻这么老实,眉头挑了一下,倒是比女院里那几个听话多了。

管事哼了一声,离开前留了一个小厮盯着华轻受罚。

华轻对着院门跪下,膝下刚好是青石板,坚硬冰冷,跪了没多久他的双膝便疼痛难忍,他偷看小厮一眼,发现对方在闭目小憩,于是偷偷将姿势改为跪坐,试图缓解膝盖上的压力。

谁知刚坐一会儿,身侧便响起小厮的声音,“请公子跪立,否则小的禀报管事,管事必会加罚,还请公子理解。”

……,华轻无奈地直起身,看着头顶的星辰,这漫漫长夜,可有的熬了。

半夜,一个黑影跃入裴世子的房间。

裴淦看到帘帐飘动,对身边服侍的人摆摆手。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他恢复清明神色,对着帘帐躬身行礼,“四殿下。”

萧铭走出来,还是上次杀人时的装束,一身黑色夜行衣,面色俊美而苍白,周身围绕着一股冷厉肃杀的气势。

“刘合铜死后,老三那边可有反应?”

“您杀人时用的是太子亲卫的剑法,却故意留下五皇子府的佩剑,三皇子以为是太子做的嫁祸给五皇子,如今,三皇子正在暗中搜罗太子倒卖粮草、联合丞相贪污军粮的证据,朝中有好戏看了。”裴淦道。

“太子行事极为隐秘,除非证据确凿,父皇不会动太子,我们要帮一帮老三。”萧铭道。

“是。”裴淦应下,见萧铭没有走的意思,便试探道,“四殿下,天色不早了,可是要留下休息?属下这就安排人服侍。”

萧铭斜睨他一眼,“本殿四处逛逛,不用跟来。”

“好嘞,殿下慢走。”

裴淦看着萧铭足尖一点,脚底生风般消失在眼前,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今天那个小倌没来,看样子四殿下对那人还有兴趣,要是真被自己和其他人亵玩,四殿下怕是要杀了他。

萧铭出现时,华轻正摇摇晃晃地跪着,心里思量要不要干脆装晕算了。

小厮看到院中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刚要高声呼救,一颗石子直中眉心,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华轻睁大双眼,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这位煞星。

“在倌院混得差也就罢了,在侯府也如此凄惨。”萧铭出言讥讽。

华轻有些疑惑,自己在院子混得还行吧,刚出道就是头牌,虽然最近落到二等,但还不是因为遇到煞星。在侯府不争不抢,那是因为人家裴世子根本就不好男风,他不能媚眼抛给瞎子看啊。

“你不服?”萧铭看到华轻的神情,挑眉道。

“没有没有,大侠说得都对。”华轻赔笑,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但跪了太久,下半身早已麻木,他踉跄一下,坐在了地上。

萧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道,这小倌越来越不怕自己了。

真该再给他点教训。

华轻见萧铭面色昏暗不明,心中愈发觉得可惜,这般俊逸挺拔、武功高强之人,应该有一片大好前途,却只能做见不得光的杀手,“大侠,您这次来是为了?”

华轻见萧铭不说话,自顾自道,“不会是暗杀裴世子吧,裴世子虽然纨绔,但世代习武,府中应有高手相护,也未必像传闻那般不学无术,大侠可要小心。”

“你想的倒是挺多,不过,猜错了。”萧铭走近一步,遮挡了星光,将华轻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华轻觉得屁股有些发紧,“难道大侠专程过来,是为了……奴家?”

萧铭原本自己也难以解释自己的行为,听到华轻的话后,顿时觉得,是又如何?

他乃当今四皇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小倌。

萧铭沉着脸色,抓起华轻的衣领,将人往屋里拖。

华轻一边脚步踉跄地跟着,一边低声道,“大侠,奴家今日运气不好,膝盖遭殃,怕是跪不住。”

萧铭将人扔到床上,俯身而上,声音低沉道:“那就换个姿势。”

裴淦趴在院墙上偷看,直到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屋内。

感叹般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殿下为谋大计,清心寡欲,从不近女色,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倌呢?这个小倌是长得好看点,声音好听点,但到底是个男的,哪有女人柔顺妩媚。不行!殿下不会是断袖吧!”

话音刚落,裴淦颈间一凉,一柄短刀横在他的脖子上。

“世子请不要妄议。”

裴淦看了对方一眼,原来是殿下的暗卫,他不怎么害怕地将短刀拿开,“知道了知道了,也就说给你听听,话说这次你怎么离你家主人这么远?”

“主人不许靠近。”暗卫道。

裴淦震惊,四殿下这是在害羞吗?想到这里,他吸了口冷气,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拍拍暗卫的肩膀道,“你继续蹲墙头吧,本世子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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