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浮光苑。
“小姐,前几日礼部尚书夫人送来一张请帖。”遮月一边烹茶,一边询问:“明日沈府二小姐生辰宴,可要奴婢去挑些礼送去?”
宁王云无涯乃当今圣上胞弟,其子女出生便被赐予封号,郡主及笄之后,王爷王妃便外出游历山水,常年不在府内。
南江城内给宁王府递帖子的不乏,可她却很少去赴宴,大都是吩咐下人备礼送去。
“可是阿娆姐姐的庶妹?”云绒斜倚于贵妃榻上,专注于手中锦带上的腾云祥纹。
遮月想了想开口:“沈夫人是由妾室抬为平妻,如今沈二小姐亦是嫡女。”
她作为云绒贴身丫鬟,城中一些勋贵的腌臜事也略知一二。
云绒放下手中的刺绣,端身坐起。
眉目带了半分冷意,不点而红的朱唇轻启:“妾室终究是妾室,成为正妻也是上不得台面。”
她记得去年冬日并未收到沈娆的生辰请帖。
她淡淡道:“明日你且随我去瞧瞧。”
“是。”
昔年,沈绕母亲与云绒母亲交情甚好,她和沈娆的书画礼乐都是一人所授,两人相识数十年,关系甚好,说是挚亲也不足为过。
*
翌日,沈府下人们都穿着鲜亮整洁的新衣。
花园中,沈夫人指使下人清扫昨夜春风吹落败的花瓣,另一边安排人擦拭着院内锃亮的栏杆。
这是她第一次着手筹备的宴会,隆重程度比及笄礼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要让那些夫人小姐都知道,从今往后她才是沈府的主母,她的女儿亦是金贵的嫡女。
云绒身着一袭水蓝轻罗云锦裙,步履轻盈间那裙摆迎风飘动,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头戴水蓝色镶珠蝴蝶银冠,整个人透着一股清透疏离。
“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她行至席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迎了上来。
云绒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淡声道:“都坐吧,沈二小姐为何不在?”
沈夫人一愣,忙不迭的吩咐身边侍女:“赶紧去把二小姐叫来。”
云绒好似随口一问,并不在意沈二小姐在哪儿。
她寻到沈娆在她身侧坐下,“阿娆姐姐,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沈娆倒了一杯茶,用茶盖慢慢抿去茶沫子,递到云绒面前桌子,“早春的新茶,尝尝。”
云绒端起茶盏,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匆匆忙忙赶来之人,后面跟着先前离开的侍女。
迎着众人的目光,沈二小姐在沈夫人旁边落座,连忙抬手扶了下略垮下的发髻。
“多谢各位前来今日参加小女盈盈的生辰宴。”沈夫人站起身,对众人笑道:“这是我第一次举办宴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她将宾客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微翘,内心也得意起来。
今日这宴会她可是费劲心思,自然也花费了不少银子。
她穿着极其华贵,笔直地站着,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容加深,主母姿态摆得十足。
“这沈小二姐的生辰宴,怎的自己最后入席?”刑部尚书之女周伏苓脱口问道,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沈夫人脸上笑意微退,叹了口气道:“盈盈昨夜因今日的生辰宴紧张一宿,早上小憩了会儿,贴身侍女不舍叫醒她,这不耽误了时间。”
尚书府嫡女竟一点不知礼数,沈夫人心底不由暗自啐骂。
沈盈盈闻言,脸上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地攥了攥手,眼里还有些心虚。
之前准备的衣裳,今早穿上总是觉得配不上自己如今嫡女的身份,又急忙寻了些新的来。
周伏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对她们这般作态十分瞧不上,正要继续开口,坐她身边的妹妹怯怯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摇摇头。
沈夫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继续招呼众人赏花品茶。
席间,云绒令人呈上自己的贺礼。
“二小姐头上这支白玉兰花簪,同我前年送给阿娆姐姐的生辰礼有些相似呢?”
一句漫不经心的询问,引得宾客们都停下手中之事,目光投向沈盈盈。
她发间的那支白玉兰花簪极其精致华美,簪身晶莹剔透,簪尾典雅的白兰花点缀着流光石打造的花蕊,出尘脱俗。
今日她的穿着极尽富贵,这发簪显而易见并不适合她。
沈盈盈闻言,呼吸一窒,脑中顿时“嗡”地一声,嘴唇颤动着,“这玉簪确实是长姐赠予我。”
她看向沈夫人,眉头蹙起,着急摇头道:“可我并不知道此物是郡主赠予长姐的。”
眼见沈盈盈处境难堪,周茯苓断然不会放过机会嘲讽,她幽幽道:“这支玉簪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沈大人对二小姐竟宠爱至此。”
这沈盈盈先前看到她的妹妹都是巴巴地赶着讨好,自她成了嫡女,看到妹妹都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妹妹原是姨娘所生,幼时姨娘为救她而死,母亲便将妹妹过继到跟前抚养,妹妹本分守礼,乖巧懂事,却因沈盈盈被退了婚。
她一直记恨在心。
话音刚落,沈盈盈开始小声抽泣起来,只见她眼尾发红,眼中泪汪汪的,倒是十分惹人怜爱。
她抽噎着轻声道:“长姐为何不与我说这玉簪是郡主所赠。”
沈娆端着茶杯浅啜,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从容和优雅,声音轻柔婉转,“妹妹从我院子里拿走这支玉簪似乎并未告知我?”
“上月府内小宴,长姐不是允诺送我的吗?莫不是那日醉酒忘记了?”
沈盈盈急忙解释,咬着下唇,面露委屈。
“我记得当时是让丫鬟领你去我梳妆台挑的。”沈娆放下手中杯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不知妹妹从哪儿寻的这支玉簪?”
沈府嫡长女丽质天成,温婉端庄,任谁见了都是一段盛赞,少时便仪态不凡,当下更是多了番清雅高贵的冷傲。
此话一出,在坐的都是内宅妇人少女,内宅不过就那些龃龉。
“这般珍贵的簪子我定锁在库房,重要场合说不准拿出来戴戴。”有人窃窃私语道:“就是不知沈二小姐怎会有沈小姐库房钥匙。”
沈盈盈眼圈通红,目光里透着恨意,正要反驳,“我……”
“盈盈住嘴!”沈夫人突然高喝一声,此时也猜到女儿这玉簪如何来的。
她面沉如水,目光凌厉看向沈盈盈,“宴会结束后把玉簪还给你长姐,向她道歉。”
众人哗然,有人道:“这样便算了吗?”
“沈夫人理该好好管教自己的亲女,免得日后犯下大错。”
“这嫡庶总归还是有别的……”
沈夫人脸色更加不好看,牙关咬紧,无奈道:“宴会结束后,去祠堂罚跪,抄写十遍家规。”
沈盈盈瞪大双眼,泪水在眼中打转,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身体因愤怒微微颤抖。
她拔下玉簪朝沈娆砸去,愤怒不甘,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起身哭着跑了出去。
眼见玉簪朝着沈娆脸上砸来,云绒抬手在空中抓住,玉簪尖锐处划破她娇嫩的掌心。
“郡主!”一直站在后面的遮月惊呼。
云绒放下玉簪,手心伤痕溢出鲜血,她眉头紧锁,语气不善,“沈夫人,方才这玉簪我若是没接住,砸的就是阿娆姐姐的脸!”
宴会众人这才瞧清楚,云绒手掌心细嫩,那道殷红的痕迹十分突兀,让人看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天呐!”
沈夫人之前的不悦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着急忙慌的不止所措。
她面上露出惶恐的神色,连忙喊道:“来人,快请大夫!”
“不必了。”
这点伤口算不得什么,云绒朝沈娆伸出手心。
沈娆拉过她的手仔细瞧了瞧,眼中满是心疼之色,拿着手绢一点点擦拭,睫羽微动,很是小心翼翼。
“沈二小姐的规矩礼仪一直是这般吗?可要我请旨皇后娘娘安排宫中嬷嬷来沈府教导?”
终究是皇室血脉,云绒威压十足。
她眼神清冷,眸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沈夫人脸色煞白,额上出了汗,巍巍颤道:“不敢劳烦郡主,臣妇日后定会好好管教盈盈。”
金枝玉叶的皇家郡主,在沈府受伤,还是自己女儿造成的,她早已吓得惊慌失措。
今日之事必会传出去,一个打伤郡主,不懂礼数的小姐,沈府名声也会有损。
她心里忐忑不安,沈尚书向来及其注重名声,知晓此事,定会觉得她当家能力欠缺,教的女儿蛮横无礼。
沈娆用锦帕包扎好云绒的伤口,起身整理好衣裙,向长辈一一行礼,“今日扰了大家兴致,我代妹妹给各位赔个不是,时辰也差不多了,宴会就到此结束。”
宾客们匆匆离去,云绒和沈娆二人也朝着沈府大门走去。
走在途中,有三人迎面朝她们走来,为首的正是沈尚书沈康年,身边跟着两位身姿挺拔的公子。
“郡主。”沈康年拱手道:“这位是裴太傅长子裴寂,另一位是他表弟。”
云绒微微颔首,盯着沈康年,敲打道:“沈大人忙于公务的同时,莫要疏忽府宅的管理。”
沈康年不解地望向沈娆,不知郡主这话是何意。
沈娆轻轻摇摇头。
眼下场合并不适合谈论这事。
“不问自取即为盗,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三岁孩童都知晓。”
云绒说完便牵着沈娆离开。
脸上神色晦暗不明,片刻之前,就有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现在身后的目光越发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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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南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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