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无声无息游上岛,远远跟着三个人,穿过密林,绕过斜坡,进入一片长满曼殊沙华的山谷。
曼殊沙华正在盛开,细长的红色花瓣,宛如少女纤柔手指,微风中轻拂。
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
花叶永不相见。
曼殊沙华,又叫彼岸花,传说是一对恋人受到诅咒,化为曼殊沙华,女子为花,男子为叶,同根而生,却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满谷的曼殊沙华,就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一条小径穿过花海,通往花海中央的白色石台。
石台中间放着一个石案,案上是一具冰棺。
容初、商皇和摩罗柒三人正站在冰棺前。
桃夭夭远远绕了个圈,从另外一个方向潜入花海。她用神识感应花海,只觉得每一株曼殊沙华都生机勃勃,仿佛浸润在天地灵气之中。
可是她却没有感应到此处有什么灵脉,也没有察觉到此处有什么阵法。
有点古怪。
桃夭夭一边感应,一边向着高台那个方向潜行,在快到高台时,才停下来,伏在地面,透过花枝看过去。
她用神识勾连曼殊沙华,借助花草气息掩盖自己,就如一粒沙融入沙漠,虽然三个人修为远高于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
冰棺前的三个人神情各自不同。
容初虽然依旧沉静,可是眼尾却微微泛红,薄唇抿成一线,可见其心中的悲恸。
商皇凝视着冰棺,眼中有哀伤、有痛惜、还有怜爱,右手轻轻抚摸着冰棺,就像在抚摸心爱的女子。
摩罗柒的神情则很复杂,既有怒其不争、又有哀其不幸、还掺杂了一些惆怅和悲伤。
桃夭夭虽然看不到躺在冰棺里的人,可也能猜到,里面定然是摩罗淼。
她听商皇开始讲述起旧事。
摩罗淼去世后,商皇另外找了具女尸,假扮成摩罗淼的尸身,放入棺木火化。真正的摩罗淼,被放入到这具能让尸身不腐的冰棺中,葬入在这片秘境里。
他寻来曼殊沙华的种子,在这片山谷里栽种,十几年下来,形成这片花海。
商皇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深情,如果不是桃夭夭知道他后宫有数十位妃嫔,还有十几个皇子皇女,肯定会为他鞠一捧热泪。
容初眼里闪过一丝讥诮:“阿娘临死前,写信给师父,请师父照顾我,还说她当初离开族人,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是她错了。”
商皇眼中更加哀恸,喃喃道:“朕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认定她是我的妻。”
容初:“可惜陛下为了取得姜氏一族的支持,先立姜家女为后,又听任姜后谋害阿娘。”
商皇:“你既已知道身世,为何还叫我陛下。”
容初:“姜氏女稳坐后位,后宫宠妃一个接一个,阿娘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做我阿爹。”
商皇:“我娶姜氏女,只是权宜之计,我深爱阿淼,怎会听任她被害!当时我刚登上皇位,我那些不省心的兄弟,联合世家豪族与我为难,我无暇分身,这才给了姜氏女可乘之机。”
容初冷笑:“无非就是权势比阿娘的命更要紧罢了……”
商皇怒叱:“逆子,你就是这么跟你父皇说话吗?”
摩罗柒:“神器月光在哪里?”
这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情势。
桃夭夭也竖起耳朵,她改头换面来皇宫,就是为了寻找神器月光。
商皇:“神器月光已经毁了。”
什么?
桃夭夭险些没稳住,差点暴露,但最终还是稳住心神,继续听下去。
商皇说当年摩罗淼中毒后,他想用神器月光救她,却终究回天无力,不但没救回摩罗淼,神器也毁了。
摩罗柒面色大变:“什么?毁了?怎么会毁了?月光是妖族十大神器之一,岂是那般容易毁损!”
容初听到神器月光已经毁损,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复仇,根本没关心过神器月光的下落。
可不管是高台上的摩罗柒,还是藏在花海中的桃夭夭,进皇宫的目的,都是为了神器月光,根本不相信商皇说的话。
商皇冷笑:“族长来皇宫这许多时日,想必也找遍了皇宫角角落落,神器月光若真的还在,岂能瞒过族长。”
摩罗柒不语,她身为月轮族族长,在百步之内,有秘法可以感应到神器月光的存在,可这些时日,她确实暗中查过整个皇宫,都没有感应到神器月光。
商皇转身:“你们已经见过她了,那就不要打扰她了,走吧。”
他当先走下高台,沿着花中小径向外走去。
摩罗柒紧跟他身后,双眉微蹙,若有所思。
容初轻轻抱了抱冰棺,最后走下高台。
眼看三个人已经走到花海边,桃夭夭也从花海中穿行跟上,可在穿行中,她却发现这片花海中的生机开始衰退,红色的花瓣慢慢耷拉下来。
就像有什么东西抽走了花海中的灵气。
不对劲!
桃夭夭心念一动,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要抓住,却又不知从何抓起,但她知道绝对不能就这么离开,下意识催动草木生发。
只见商皇脚边的一大片曼殊沙华突然疯长,在他身上来回缠绕。
猝不及防之下,商皇整个人都被曼殊沙华包裹在中间。
摩罗柒被眼前变故惊住,楞在原地。
容初眸光闪动,突然转身,目光如炬,扫向整个花海,最后落在桃夭夭藏身之处,身形飘然而起,如一抹清风,转眼落到桃夭夭跟前。
桃夭夭催发草木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行踪必然会暴露,可却也顾不上许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商皇离开这里。
她仰头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容初,咧嘴一笑:“国师大人,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在这都能碰到,真是缘分啊。”
她知道自己的易容,已经瞒不过容初,索性大大方方表露身份。
容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伸手拎起她后脖颈:“怎么,你把我说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咱俩的账,以后慢慢算,”她伸手指着已经挣脱花枝缠绕的商皇,“别让他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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