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天边降下一道巨大的惊雷。
身着蓝色衣衫的少年站在窗边,看着屋外忽然下起的瓢泼大雨,好看的眉轻轻蹙起。他半掩上窗,转身看向在房中静坐的白袍道人:“师父,这雨好像有点不对劲。”
白发白髯的白袍道人睁开眼,他透过半合的窗看向外面,问的却是不相干的话题:“宴白呢?”
少年想了想,回答:“从昨日下午就不曾见过宴白师兄了。”
白袍道人掐指算了算,目光精准无比地投向了东南方。
震卦。
“东南方位可是三危山?”
少年点头:“正是。”
“他入山了。”白袍道人面色平静,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举动。
少年一愣。虽然早知道他师兄叛经离道,行事多爱剑走偏锋,但如此出格还是令人意想不到。
此番出发前,师父行藏道人曾提醒过,三危山有位连他也摸不清底细的大妖坐镇,尤其是宴白师兄,师父说他命有一劫,不知好坏,但应在此处。
可宴白师兄又岂会在意,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仅来了春阳镇,还抢先一步在他们所有人之前独自上了山。
少年忧虑重重。
行藏道人却神色如常:“他暂且没有性命之忧。南楼,你和陈仓去接应他一下。三危山阵法已破,小心为上。”
程南楼应了声,恭步退出房间。
屋外守着个同样身着蓝色衣衫的小道童,身形略胖一些,正往嘴里偷塞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糖人,听到门扉开启,他急得一口吞下,结果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眼见着自家小师弟面庞涨红就快被噎死,程南楼无奈,伸手在他咽喉处轻轻一点,糖人顺下去,小师弟的脸色才正常起来。
小道童咳嗽几下,颇为不好意思:“多谢南楼师兄。”
言毕程南楼还没讲话,小道童眼睛骨碌一转,想到什么,急急看向他:“师兄千万别和陈仓师姐说我偷吃糖人的事,要不然她又该说我牙齿烂光光了。”
程南楼摸摸小道童的头:“你也是该少吃点,免得又牙疼。”
小道童鼓了鼓腮帮子:“不会疼的!而且,而且我也只吃了一串。”说着他没什么底气地用脚将地上没来得及收起的糖纸踢到一旁。
这样的小动作又岂能瞒过程南楼。程南楼摇摇头,轻轻捏了下小道童肉嘟嘟的脸颊,就准备离开。
小道童快走几步追上他,好奇问道:“师兄要去哪儿?”
程南楼如实回答:“我和你陈仓师姐要去三危山上一趟。”
小道童闻言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师兄是要去除妖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小道童年岁小,入门没几年,自来跟在行藏道人身边修习,这还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对一切未知充满了新奇。
然而他素来脾气好求无不应的南楼师兄,这一次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可。三危山大妖未除,太过凶险,你还是留在师父身边为妥。”
小道童小脸一垮,哭兮兮扯着程南楼的衣袖撒娇:“我也想去看一看嘛。”
程南楼只得又道:“况且我们此次去,是为了接应你宴白师兄。”
听到宴白师兄四个字,小道童迅速收敛了哭腔,变脸堪称翻书,说话甚至磕巴了下:“那,那算了。”
在玄都观,陆宴白的名字向来有夜止婴啼的作用。倒不是因为他脾气差,相反在小道童的印象里,他永远是一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恰恰是这样才最可怕。
道童年纪小,玩性大,从前初来乍到,时常调皮捣蛋,上房揭瓦,其他师兄师姐念着他是老幺多让着他,纵然有责罚也大都点到即止。只有陆宴白一点不惯着。小道童还记得有次自己抓到一条花蛇,拿它去吓人,结果被宴白师兄撞到。宴白师兄笑着将花蛇盘在他脖子上,施了个伴身咒,除了师父谁也解不开。小道童硬是跟那条花蛇同食共寝了整整三日,从此他落下了心理阴影,不敢再随意淘气,一看到陆宴白就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
小道童一溜烟跑了回去。
同一时间,九曲地宫中。
满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头顶巨石间的裂缝早已愈合,四周不见天光。
她被扬尘呛得咳嗽几声,缓过神之后打量起周围,发现身处于一条暗道之中。
满月终于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
当时在绣楼,眼见着陆乙控制住了画境,她原以为会有个了解,不想陆乙正要动手,地面却剧烈地晃动起来,紧接着下一刻,大地就裂开了。
地裂得突然,她毫无防备,伴着碎裂的砂石坠入缝隙。千钧一发之际,陆乙却向她掷来了缚妖索,似乎是想救她。可惜陆乙刚要将她拽上来,反应过来的画境就驱动万妖图的妖物反扑,陆乙和她一道坠了下去。
即将触底前,满月依稀记得陆乙好像在她身上贴了张符,她才没有直接摔死。
想起那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满月心情很是复杂。
她不知道陆乙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救自己,尽管总感觉他动机不纯,但救了就是救了,她总归欠他一条命。
虽然害她陷入如此险境的人也正是他!
满月一想起自己不得已欠下的人情债就心烦。不过她暂时没有多少心思去考虑这些,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快找到小肥啾和陆乙。
满月用剩余不多的妖力燃起一道蓝色火焰,光线黯淡,勉勉强强照见四周。
“小肥啾!”满月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的小肥啾,忙扑了过去,她颤抖着将小肥啾捧在掌心,确认小肥啾还活着,一颗心才落了地。
满月渡了些妖力给小肥啾,随后开始找陆乙。
摔下来时,她一心记挂着小肥啾,将它紧紧护在怀中,所以隔得不远。
陆乙就不一样了。
满月强撑着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丝毫线索。她坐回地上,努力回想着原著中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她的情节,但一无所获。
她隐约记得九曲地宫中死气遍布,非常人能够承受,稍有不注意就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可不知为何,她却不受影响,连奄奄一息的小肥啾跟在她身边,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满月想不通其中原理,只将此归结为陆乙那张符箓的作用。
待恢复些力气,满月抱着小肥啾起身。
地宫里阴冷,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留在原地迟早会被那些游荡于此的阴煞发现,满月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说不定能找到陆乙,至少多一分胜算。
为了不被阴煞注意到,满月熄灭了蓝色火光,地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些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透进来的微弱光亮。也难怪,如果她没记错,度母阴司的真身是地龙,偏爱阴冷潮湿又黑暗的环境,建成这样才最合他口味。
行走在黑暗中,满月的心砰砰直跳,生怕下一秒转角遇见爱。她抱紧怀中的小肥啾,给自己壮壮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爬动。
满月的眼睛虽适应了黑暗,但也只能勉强看清近前的东西,隐在阴暗里的还是未知。她惊得停住脚,一动不动,生怕招惹来不怀好意的窥视。
所幸那东西似乎没有发觉她的存在,听声音越走越远。
满月松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又走了几步,但见面前出现了一道木门,木格雕刻着菱花纹,十足精致。
地宫生存守则第一条,不清楚底细的房间不要作死入内。
满月屏住呼吸,默默后退一步,正当她打算不动声色地离开此处,先前窸窣的声音忽然再度传来。
听声音,是向她这个方向靠近。
满月不敢动,只寄期望于这东西像刚刚一样离开。
这一次期望却落空了。
窸窣的声音越来越响,粘稠状的不明物体终于还是爬上了满月的脚。
“要死了!”
感受到那冰冷油滑的黏腻触感,满月再撑不下去,一脚踢开那东西,飞也似的闯进了门内。
她后背紧贴着门扉,惊魂未定,心突突跳着。当初看书的时候她还抱怨不够恐怖,现在看来纯属是她脑子进水了。
门外那东西撞上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门扉摇摇欲坠。
满月眼疾手快地插好门栓,将入目可及的桌椅板凳都拿来堆在门口,暗自祈祷这东西最好不是高阶阴煞,要不然十张桌子也拦不住它闯进来。
那东西又撞了一会儿,见迟迟撞不开,才终于消停了。
满月等待片刻,外面确实没了声音。
房间内外均是一片死寂。
这门的质量有这么好吗?
满月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她打算再等一会儿,确定那鬼东西真的走了再出去,免得被逮个正着。
这么想着,怀里的小肥啾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它闻着熟悉的气味,知道在满月身边,安心不少。
“啾啾啾。”
满月垂眸,见小肥啾探出头来,很是欣喜:“你醒了?”
小肥啾:“啾啾啾。”
满月依言将它放在前面的桌子上,小肥啾抖擞了下羽毛,低头啄了啄,像是在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满月见它这么精神,另一半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摸摸小肥啾的小脑瓜,正要问它感觉怎么样,小肥啾抬起头,身子忽然抖起来,它用翅膀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啾啾啾……”
满月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直到小肥啾讲了第二次,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脊梁骨直窜上来,无可名状的恐怖气息瞬时席卷全身。
如果没听错,小肥啾说的是:她背后,有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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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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