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玫瑰

10月的香港依旧炎热,刚下过一场雨,阳光一照烘出泥腥气味,伴着蒸发的水汽黏在来往的人身上,体感并不舒适。

好在拍卖会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宋听春扶着头上的帽子坐上车。

他这次来香港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拍卖会那条19世纪末的莫奈花园项链,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又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待在家里太无聊。

宋听春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耳边是不断举牌加价和落锤的声音,直到拍品轮到那条项链,他才抬起头。

只是天并不如他愿,在他将价格加到3500万元时,一直与他争的人开始举着牌子不放。

宋听春不再加价,这条项链美则美矣,但已经超过了它本身的价格,宋听春的收集癖不重,该放手时就放手。

拍卖结束,宋听春拍了一对欧珀珍珠耳坠,也算没有白来。

弄好手续之后,宋听春正要离开拍卖行,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宋听春回头:“有什么事吗?”

来人一副秘书模样,说:“那条莫奈项链我们总裁说要送给您,还请您跟我来。”

宋听春眉头轻蹙,并不想见那个人,出声拒绝:“刚才你们一直加价,想来是很喜欢这条项链,我就不横刀夺爱了。”

门被拉开,一阵穿堂风吹过,帽子像落叶,轻轻落在人手心。

宋听春总是相信命运的存在,人生出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是命运的安排,他像一叶舟,命运把他带到哪里他就去哪里,就像他的帽子总是落在段揽洲手上。

段揽洲逆着光,艳阳模糊了他的五官,声音就变得清晰,他说:“喝一杯茶的约定还算数吗?”

段揽洲带他去了一个茶庄,他在这里存了一饼凤凰单丛。

清澈的茶汤自紫砂壶落入白瓷杯,花香高扬,茶面荡漾,像一池春水。

宋听春双指并拢轻敲三下,问他:“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段揽洲正在续泡一壶茶,开水氤氲的雾气像面纱遮住了宋听春的视线,他只能听到段揽洲说:“我以为回到你在的城市才叫回来。”

窗外洋紫荆的蝶形花瓣中有一抹深色,红得像情人的耳廓。

宋听春不看他,垂眸品茶。

实现了一月前的约定,段揽洲心情很好,问宋听春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嗯......还没想好,你呢?”

段揽洲思考了一下,不像在说自己的计划,像在征求宋听春的意见,说:“迪士尼?”

好明显的心意。

宋听春笑:“和谁?”

“和你。”

宋听春假装思考,但头已经点起来了:“听起来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茶泡得浓了,让人难有睡意,宋听春站在落地窗前,脚下的维港没有了傍晚时分的霓虹和喧嚣,安静宽阔,宇宙只剩下宋听春和由高楼内透组成的星河。

情绪总在夜晚出现,莫名的道不清的苦闷揪住胸中跳得快的心脏,没能让它平静下来,反而越跳越快,像一头不受控制的疯牛。

宋听春蹲下来,像水晶球中独自旋转的人偶,轻快的音乐并不能将他解救出来。

“晚安,明天见。”

有人轻轻敲了敲水晶球。

屏幕荧光打在脸上,宋听春原本平静的眼底多了些笑意,他站起来,将自己的心跳过快归结于茶多酚摄入过量。

第二天宋听春起得晚了些,刚换好衣服,房门就被敲响,他以为是自己叫的客房服务,打开门却看到一束花。

绿毛球为底,配一朵玫瑰和其他白色小花,像小王子种玫瑰的B612星球。

段揽洲今天穿了件针织短袖,和宋听春身上的同款不同色,两人并未提前沟通过。

宋听春毫不忌讳地上下打量他,似乎是对他的穿搭很满意,点点头,问:“为什么送我花?”

段揽洲灼灼目光透过眼镜镜片,看得人脸热:“我想,在追人之前应该是要送花的。”

宋听春愣住,他所经历过的追求都是不明不白地开始,这样在他拒绝时还能嘴硬说是想当朋友,给自己找两分面子,太不真诚,也不坦诚。

他本以为段揽洲也是那样的人。

宋听春不否认自己是见色起意,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对他也很有好感,但追求的开始就像电影的开场,过程未知,结局也太遥远,正是因为段揽洲于他的不同,所以他很难提前构思一个坏结局,这太难受。

他说每天送他一束花,宋听春说一枝就行,送到他喜欢的就告诉他一个秘密。

单是玫瑰的品种就有一万五千多种,人生不过三万天,宋听春觉得自己太坏,这样说就像把后面的人生都绑在了一起,但是段揽洲是自由的,他随时可以脱身,这段关系从他有天没收到花时结束。

宋听春带了个拍立得出门,但背着背着就到了段揽洲身上,他的衣服首饰多是深色,粉色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但因为宋听春在身边,拍立得的背带更像是一个标记。

段揽洲对此很满意。

但他亦有不满,就像此时,宋听春去给他拿生日月的徽章,却在路上被人搭讪。

他只是一个追求者,在此时对宋听春产生过强的占有欲是无理的、没有身份的,因为所有人都有追求他的权利,他跟别人比,不过是先开始罢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情感像被放在火上烤。

宋听春拒绝了那个人要联系方式的请求,脚步轻快地回到段揽洲身边,把徽章别在了背带上,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去前面的项目。

宋听春手不能完全环住他的手腕,力度也很轻柔,像蝴蝶吻在他手腕。

天气热,皮肤接触的地方不断升温,宋听春可以感受到有些黏腻的汗,还有段揽洲有力快速的脉搏。

他胡乱走进一个有空调的地方,两个人并排坐下,相贴的肌肤分开,但仍残留对方的体温。

面前放着一张纸,宋听春这才发现自己进了动画艺术教室,最前面有投影,可以跟着台上老师的步骤一起画米奇。

既然来都来了,宋听春在纸上画了个十字架,有些笨拙地跟着画,他画到一半时偷瞄了一下段揽洲,发现对方在看他,而他的米奇早就画完了。

宋听春有些诧异,想问他怎么画这么快,还这么好看,但是他马上就要跟不上步骤了,于是打算先画完自己的。

但事实证明还不如不画,他的成品是不像到拿出去卖都不会被告的程度。

宋听春嘴都撇下来了。

段揽洲笑他,觉得他不会画画也很可爱。

“你怎么画得这么好啊?”

“我大学学的设计和金融。”

段揽洲在宋听春眼里的形象变成了艺术很好的金融精英男。

两人随机走进一个商店,里面都是玩偶,宋听春在镜子前试哪个发箍好看,段揽洲趁他不注意拍了一张相片。

宋听春皱眉:“你干嘛呀,靠这么近会很丑的。”

段揽洲取下相纸等它成像,说:“你应该相信我这个艺术生的审美。”

艺术生是宋听春给他取的外号,他倒是说得顺口,在没有看到成像之前,宋听春暂且相信他。

相纸记录下那一刻的宋听春,头上戴着兔子发箍,一只耳朵弯着,眼神带着被偷拍的茫然,懵懂得像刚化成人就被路过猎人抓住的兔子。

“好吧,拍得确实不错。”

段揽洲把相片收好又听宋听春问:“这两个哪个好看?看你和我有没有默契。”

宋听春手上拿着两顶不一样的帽子,眼神期待,等着段揽洲做选择。

“黄色的。”

“为什么?”

段揽洲肯定地说:“虽然你试戴了兔子的,但你一进来眼神停留最长的是这个。”

宋听春凑近他,皱皱鼻子:“好聪明,表扬你。”

段揽洲闻到了他身上梨和茉莉的味道,让他有些眩晕,声音沉沉:“有些可惜。”

宋听春疑惑:“可惜什么?”

段揽洲把那顶宋听春喜欢的帽子戴在他头上,指尖划过鬓角:“帽子是毛绒的,吹不掉了。”

心又开始砰砰跳,他今天没有喝茶。

夜晚躺在床上,宋听春耳边仿佛还有烟花绽放的声音,吵得他睡不着,他侧身,床头柜上摆着段揽洲送他的夜灯,是美女与野兽里玻璃罩住玫瑰的造型。

故事里的玫瑰会凋零,他的这朵不会。

故事里的爱情不指表象,而是灵魂的碰撞。

宋听春还在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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