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风辰。
窗外响起蝉鸣，香樟树斑驳的树影摇晃了几下，从冰柜拿出的雪糕还冒着冷气。巷子口不断地传来撞击声。
徐未见蹲在风辰中学的后门口，鬼鬼祟祟地点燃了一支烟，她低下头，抽了几口。
“同学，抓住你啦。”
徐未见听见声响，不慌不忙地把烟掐灭，微微抬起头，假笑着看眼前的人，“同学，你可不可以就当做没看见？”
她眼前的人弯下腰，与她对视，长发无意地触碰着她细长的手指，笑了笑，“同学，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盛夏的微风习习，阳光慌乱地在地板上跳动着。少女眉眼弯弯，任由白色校服衣角在风中飘荡。
两人对视了几秒。
她眼前的人站直了身，朝她挥着手，“同学，下次见。”
徐未见没有回复她，伸手捡起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的烟，她没再继续抽。
她蹲在角落里，想了很多事情。
回到家后，她坐在餐桌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
“霄霄，这个回锅肉，好吃，你多吃点！还有这个鸡腿，你也多吃点！”说话的人是徐未见的亲生母亲，王晔。
徐云霄厌烦地点了点头，往碗里夹了几片肉，“知道了，别天天念叨了。”
“宝宝乖！”王晔笑着。
徐未见抬手想去夹肉菜，扑了个空，筷子狼狈地悬在空中，她收回手。
王晔瞪着她，把几盘素菜推到她眼前，“女孩子不要吃肉，对身体不好，多吃菜。”
徐未见不说话。
她出生在一个很偏远的农村，在那里，男性就是劳动力，是一家之主，所以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
“霄霄，冰箱里有牛奶，一会喝完了再去睡觉哈。人医生说了，多喝牛奶有利于长高。”王晔又絮絮叨叨着，听得让人厌烦。
徐云霄吃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走进房间。
王晔瞪着徐未见，伸手往她肩膀上掐了一下，“就是你不爱说话，害得你弟弟也不爱说话了。”
徐未见抿唇，忍着疼痛。
王晔更生气了，放下筷子，抬手扇了徐未见左脸一巴掌，“你他妈是个哑巴吗？不会说话呀！第一胎就是不争气！”
徐未见忍着眼泪，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纯米饭。
“行了，快吃饭吧。”一旁坐着的徐勇终于说了一句话。
吃完饭后，王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徐勇坐在她旁边看报纸，只有徐未见一个人在厨房洗碗。
“哎，你说，如果当时第一胎就是个儿子，那你家里人那得多高看我？”王晔手里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那肯定的呀！估计我爸爸都亲自迎你进门。”
王晔满脸笑容，靠在徐勇的肩膀上，“可惜了可惜了，早知道第一胎是个女儿，就应该打了她。”
“是呀。”徐勇应和她，“要不我们再生个儿子？”
“都老大不小了。”
客厅的打闹声传到徐未见耳边，听得她直犯恶心。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熟练地把裤兜里的耳塞塞上。
晚上十点。
徐未见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满茶几的瓜子皮，她厌烦地闭上双眼。闭了好一会，她察觉到身后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
“嘭”地一声，徐未见整个人朝茶几摔了过去，慌乱中，她急忙用双手护着脸部。
“你挡道了。”徐云霄跨了一步，路过她。
徐未见站起身，随手拿了一把剪刀，猛冲了过去，拽住徐云霄，“徐云霄，你想死吗？”
徐未见比徐云霄高半个头，一米七五左右，她低下头，朝徐云霄淡淡地笑着，“你想死的话，我这有剪刀，送你一程。”
徐云霄被她吓到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连尖叫着，“妈！妈！妈！徐未见疯了，她要杀了我！！！”
他的声音吵醒了正在睡觉的王晔。
王晔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揉了揉眼睛，被眼前这幕吓坏了，一路飞奔过来，一把抢过徐未见手里的剪刀，“徐未见，你疯了吗？”
徐未见笑了笑，摇摇头。
“簌簌簌”地几声接连响起，衣架带着几阵凉风拍打在徐未见的身上，她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眼前血滴四溅的墙壁。
她记得，小时候，她外公说过，“夜里会有神佛到处溜达，惩罚不听话的小孩子。”
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想着，“外公，夜里没有神佛，只有爸爸和妈妈，在惩罚自己的小孩。”
夜晚很漫长，也很难熬。
徐未见想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比如自己三岁以前的名字叫“徐来娣”，后来王晔生下徐云霄后，她才改了名；又比如，五岁以前她都是跟着自己的外公生活，因为没人要她；再比如，十岁那年，她一个星期两块的早餐钱，而徐云霄一天五块钱的零花钱。
慢慢地，她自己就不爱想了，觉得很累。
她自己也明白，不是想着想着，好像大人们就会突然顿悟，原来我对两个孩子不平等，我要好好改正。
如果世界上都是一群知错就改的人，那么就不会遍地都是些傻逼了。
徐未见笑出了声，往墙上砸了一拳，“一群傻逼们，真他妈该下地狱。”
徐未见跪着跪着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是徐勇揪着她长头发，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地几声，剪掉了她的长发。
徐未见平静地看着他，如一潭死水。
徐勇瞪着她，“看什么看？老子剪你头发怎么了？老子是你爹，想干嘛就干嘛！”
徐未见没说话，脸上也没任何表情。
徐勇剪了头发，把头发随地一扔，朝徐未见吐了一口痰，“呸，赔钱货，小贱货！”
徐未见抬起头，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大贱货生了小贱货，一家子都是贱货。”
“啪”地一声，又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徐未见没时间避开，她低下头，冷冷地盯着徐勇。
徐勇被她盯得发怵，“滚去上课！”
徐未见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拿起桌上刚热好的牛奶撒腿就跑。
家门口传来王晔嘹亮的声音，“混蛋，那是你弟弟的牛奶！没有你的份！”
徐未见笑得更高兴了，抬起手，随意地将前面的半长发扎了个小揪揪，露出细长的脖颈。
徐未见：王晔你们今后有福喽～我要开始发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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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辰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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