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明,大学放假,宋时悦要回家扫墓。
下了飞机,又倒了好几班车,这才终于到家。她执意不让宋父宋母来接,夫妻俩只得做了点她爱吃的菜,权当接风洗尘了。
宋时悦累得不轻,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又不想浪费父母的心意,草草吃了几口。
宋母问了些大学校园的事,诸如学业忙不忙,和同学相处好不好之类的,宋时悦都乖乖地答了。
宋母:“……你谈那个对象,也是安大的吧?”
话题终于拐到这上面来,宋时悦借着喝粥的动作偷偷笑了——她早看出她妈想问这事儿了,还一个劲朝她爸使眼色呢。
“是。他在江市念过书,我们还是高中同学呢……”
“啊这样啊……”
“知根知底好啊……”
眼见话题马上要发展到孩子名字叫什么的地步,宋时悦头皮发麻,快速喝完了粥,把碗送回厨房。
“爸,妈,我回去休息了,有事喊我!”
关上房门,世界才终于安静下来。她打开微信,置顶的一条弹出来新消息。
陆:到家了吗?
宋时悦弯起嘴角,发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对面秒回。
陆: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宋时悦身上的疲惫感顿时减轻了不少,远在异地,小情侣之间的爱意也更浓烈。
陆知行也要回家扫墓,他家不在江市,这才没和她一道回来。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就匆匆结束了对话。
宋时悦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把自己扔在小床上。被子软软的,还有淡淡的清香,一定是妈妈提前晒过了。她迷迷糊糊地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很少做梦,但今天却久违地梦见了一个故人。
梦里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北风刺骨的冷。她慌张地跑下楼,看见一个少年,拎着白色行李箱,正朝院外走去。
莫名地,宋时悦的心里涌出一股巨大的恐慌感,仿佛这个人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她用力喊了他,语气是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梁亦恒!!”
少年果然转过身来。他本想像原来一样朝她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下了脚步。
于是宋时悦朝他走去,阴沉的天幕模糊了建筑的边界,也模糊了他的脸。她听见他说。
“时悦,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你还会回来吗?”
她握着他的手腕,迫切地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他也许是笑了一下,也许没有,宋时悦只听见一句轻得像云的话,散在风里。
“照顾好自己。”
眼前的少年随着干枯的梧桐树、小院和楼房一起消散了,她的手心空落落的,连他的温度都留不住。
宋时悦醒了过来,一道白光映在她的手背上,她再望向窗外,已是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
沉重的雷声闯进她的耳膜,成为回忆之门的钥匙。她想起少时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和那个少年带笑的面容。
梁亦恒,梁亦恒,她脑海中不断地浮现这个人的样子,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一遍遍默念着。
直到雨滴飘进来,吹湿了宋时悦的脸颊。她想起他小时候怕打雷下雨的糗事,没忍住笑出声。
于是她明白了,她只是想他了。
*
宋家人数不多,只有宋父宋母和宋时悦叔叔一家。她还有个表哥,已经工作了几年,听说年底的时候要领女朋友回家,想来是好事在即。
清明时,两家人一同去祭拜了宋时悦的爷爷奶奶。听着爸爸时不时向长辈夸耀自己,又是考上了安城大学,又是从小不让人操心,宋时悦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扯了扯老爸的衣摆,示意他少说点。
宋父:“我女儿这么好,还不得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说着又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她无奈地看向妈妈,温柔的妇人摊了摊手。
“你爸就这德行,随他说去吧。”
妈妈被婶婶拉过去闲聊了,中午这顿饭大家也算热热闹闹地吃完了。自爷爷奶奶去世后,一家人能聚的时候越来越少。
下午宋时悦也没闲着。
“妈,我去看看梁亦恒啊,晚上回来吃饭!”
她妈洗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半个身子,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又转回来,背对着宋时悦挥挥手。
“记得带点小梁喜欢吃的!”
宋时悦骑上她的小电动就出发了。她留意着一旁的商铺,买了他两瓶青春期最喜欢喝的汽水,还有一兜橘子。
她抱着花出现在墓地,太久不来,她又找了一会儿,才找的想找的人。
墓碑前空荡荡的,可能是很久没有人来了,碑上都落了灰。
宋时悦耐心地擦了擦,黑白照片更加清晰,少年带着浅浅的微笑,好像很开心她的到来。
她也笑了笑,把东西放下,把汽水打开,又开始剥橘子。
“我们高中时还挺爱喝这个的,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她慢慢地开始讲这些年的事情:她高考考得不错,去了安城大学;
高中旁边那个炒面还开着呢,生意还是很好;
院里又种了不少树,如果是小时候,她一定开心地不得了,因为可以换着地方乘凉。
说着说着,宋时悦停了下来,空气的静谧打破了她的这方天地,没有人回应她。
她用指腹擦过照片上少年的脸颊,他拥有着青春时代最美好的样子。他被留在这里,留在时间长河里,而她却在大人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宋时悦,你怎么在这儿?”
她转过头去,周骁单手插兜,把花放下。他、梁亦恒和宋时悦是同班同学。寒暄了几句,话题还是绕到墓碑的主人身上。
“他父母呢,还在江市吗?”
“早离婚了,”周骁道,“他母亲再嫁,又有了小孩,他爸也再娶了。听说去外省做生意了,这几年没怎么回过江市。”
宋时悦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发涩。这世界上,还有几个人记得他呢?
她深吸了几口气,初听到他死讯的那种窒息感又冒了上来。她当时根本无法接受,一两年前还生龙活虎的人,会罹患癌症逝世。
“我这次来,除了来看看梁亦恒,还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周骁递给宋时悦一个信封。已经无需多说了,这封信的落笔人已经长眠于地底,宋时悦接过,又听见周骁道。
“我见梁亦恒的最后一面,他给了我这封信,说在他死后几年交给你。”
“一开始我也怕你受不住,才拖到这个时候,希望你勿怪。”
宋时悦摇了摇头,对他道了谢,嘴角扯开一个僵硬的笑。故友重逢,两人又聊了聊近况,周骁先走一步。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宋时悦看了看手上的信,又拍了拍他的墓碑,权当是少年时那样,拍拍他的肩头。
这小子,竟然也做写信这么浪漫的事了。
简介来自曹植《种葛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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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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