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厚重的黑色木门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屋外狂吼的寒风，在寒风中奔波的人们本来就面黄肌瘦的面孔显得更加悲苦。在隔绝了尘世般的后木门后，一对父女默默无语的对坐在壁炉边，略显心事的女儿，心不在焉地做着打发无聊时光的活计。
楼下沉重的木门刚刚发出了微弱的动静时，女儿像受惊一般猛然站了起来，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匆匆地向楼下奔去。父亲望着女儿有些失态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情况怎么样了？”
希尔达一边接下哥哥的帽子，一边望着那张因为过度的忧虑与操劳已经悄然爬上细纹的脸，担心地问道。
“很不好！”心力交瘁的男人直言相告，已经无力再给妹妹一个婉转的回答。他迈着急促却稳重的步子走进客厅，客厅里的老人似乎早已料到了似的，依然安稳地深座在他最喜爱的那张扶椅中。
“他们扣押了蒂森钢铁集团的董事长……”
奥尔施坦因上校将刚刚得到消息和盘托出，最近法国和比利时占领军因为工人罢工和消极抵抗而变得更加不择手段，一个又一个坚守在德意志工业心脏的实业家被逮捕、扣押、监控……而随着德国全面停止对法国焦炭与铁矿石的供应，法国人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了。作为老牌钢铁家族的蒂森集团董事长被扣押，那么确定无疑，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前面这位莱茵重金属公司的总裁了。
“爸爸，您快跟我走吧……”希尔达冲了过来，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再一次尝试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头。
“跟我去北欧……我们会保护您，英国在战争里欠了我们在挪威航运集团的巨额债务，只要离开德国，哪怕只是离开这里，您完全可以受到英国人的保护。”
“呵呵……傻孩子，你不懂！”
老人爱怜又无奈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女儿乌黑软亮的头发，眼中普鲁士贵族那种没有一丝余地的顽固却变得更加闪耀起来。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不能离开德国，不能离开这里！一旦离开，就意味着对德国的背叛，对所有罢工工人的背叛！这……这就像一个军人在战争结束前绝不能离开战场是一样的！”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着自己的侄子。
“你说呢？我们的上校？”
奥尔施坦因的脸莫名的火辣起来，“上校”这个军衔在此时显得那样无能与羞辱。在德意志的领土上，穿着各色军服的外国占领军在肆意掠夺财富，镇压革命，屠戮人民，而作为德意志的军人，他站在自己的国土上，却要乔装打扮，无法公开承认自己的军人身份。
于是他不再说话，军人的自尊让他红着脸默默地退至一旁，忧伤沉重地对着壁炉里旺盛的柴火发呆，就连曾经钟爱的人，也没有勇气再看上一眼。
“不过……”老人说着，从那已经绒面开始磨损的古董椅子上站起身子，“我绝对不能从这里被他们带走！阿尔贝特——你来一下。”
老人招呼着管家去安排司机，同时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我要回到工厂去，即便被法国人带走也要在那里被带走。”
房间里传来了希尔达微弱的啜泣……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规劝动这个固执的老头。奥尔施泰因走过去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肩膀，却也不知可以说些什么。
次日
与昨晚同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在那扇严密的黑色木门前时，用不着奥尔施泰因按门铃，门像有准备似的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冲出一个姑娘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我刚刚听见了枪声，很长时间……连续的！”
语无伦次的希尔达脸色苍白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她怕听到不能接受的结果，但就是因为怕这种结果反而变得对结果敏感起来。
奥尔施泰因紧蹙着眉头，手中紧握的拳头已经僵硬。
“是……克虏伯家族的冶金工厂！今天，法**队已经对罢工工人开枪了！就在车间……具体伤亡不知道，一个工人告诉我，仅他看到抬走的尸体就有几十具了……”
他一边说一边神经质地摇着脑袋，手紧紧地箍在额头上，眼神飘忽迷离。作为德意志的军人，外**队在自己祖国的领土上肆意开枪杀戮德国平民，他却只能袖手旁观——这是一种可以致人死命的屈辱，这种痛苦却是刻骨铭心的。
希尔达僵立了片刻，便立刻萎顿在玄关的地板之上。蒂森、克虏伯……只要在德国，有点常识的人就该知道下一个要轮到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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