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庭哑然。
因为程氰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好像就是这样。
“如果，我去法院起诉你呢？”
观庭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愤怒，委屈，不甘，但又那么无力，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凉感的他袭来，仿佛让他的心脏，血液，四肢失去了温热，然后全身发冷。
“我劝你不要那么做。”
相较于观庭，程氰的反应很平淡，平淡却带着警示和威胁：
“如果你想莫名其妙地从这个世界消失的话。”
事情确实如程氰所说，哪怕费尽心思收集了充分的证据，但他连律师都找不到。
程氰就像他世界里的禁区，无法摧毁，无法消除，只能被列为不能跋涉的禁区。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屈服。他不想他的人生，永远都被一个神经病控制，威协。他死也不想。
“托你的福，我不得不离开这里，再见，别太想我。”
临走前，程氰还不忘恶心一下观庭。
然后程氰辞职了，也暂时消失了。
观庭的世界恢复了久违的宁静。
——“朋友，也应该有个界限。”
因为这句话，顾由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他生闷气的具体表现如下：
一.不再主动开口跟观庭说话，除非观庭主动。
二.不再主动跟观庭一起吃饭，除非观庭主动。
三.没有了。
但是，让顾由更加生气的是，他不主动，观庭就真的不来找他了。
吃了好几顿外卖的顾由，终于忍不了，想去下馆子。
他刚走出总裁办公室，而对面的秘书办公室……
首先声明一点，因为气在头上，他才不会主动……
“观哥，你午餐就只喝咖啡吗？我那儿还有小蛋糕，你要吗？”
秘书办公室的门没关，李琪琪和观庭两个人一站一坐，观庭坐着喝咖啡，李琪琪手里拿着几张资料，不知道为什么盯着观庭笑容十分灿烂，两个人又凑得很近，在顾由看来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暧昧。
“不用了，谢谢。”
观庭刚拒绝了，就突然传来了两下清脆的敲门声，只见顾由站在门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垂下，表情有点不高兴地走过来。
“顾总好。”
说完，李琪琪就撒腿跑了。
办公室一下子只剩下顾总和观秘书。
观庭很意外，放下手里的咖啡，茫然道：
“怎么了？”
顾由没回答他，而是径直来到他跟前，抬手，毫无征兆地挑起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顾由终于放手，负气道：
“下巴又尖了，脸又瘦了一圈……还不好好吃饭，你会照顾自己吗？”
观庭才察觉到了顾由罕见的怒火，无措道：
“……对不起……”
但无济于事，顾由还是不高兴，观庭只能干巴巴地解释：
“我离开公司这些天，实在落下太多工作了，我想赶上。”
“观庭，你是笨蛋吗！”
顾由突然大声，把观庭整个人惊得一缩。
“工作这种东西，一天做不完第二天再做不行吗，需要不吃饭赶上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压榨员工的黑心资本家？”
”不是，”观庭没想到顾由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减轻负担。”
顾由的眼睛因为耳朵听到“想帮你”这三个字而亮了起来。
“行了，一起吃饭去吧，工作……就暂时放一边。”
又一起吃火锅的时候，顾由又给观庭夹了很多肉片。
顾由觉得观庭好不容易回来后，简直瘦得可怜，本来之前全身上下就没有几两肉，而现在直接成了皮包骨。
太不健康了……顾由真担心观庭一直这么瘦或者继续瘦下去，身体会出现问题。
等观庭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光，顾由气消了一半。
他不再去探究观庭的过去，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想知道。他会等，等到观庭愿意亲口告诉他的那天。
已经吃撑的观庭拿起一边的凉白开皱眉抿了一口，抬起头，看到顾由靠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他问：
“顾由，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我在生气。”
顾由被观庭气笑了，火更大了，他都生气好几天了，观庭都没意识到，说明观庭这几天都没认真好好看过他！
“嗯？谁惹你生气了？”
偏偏，眼前之人毫无自觉。
“你。”
“我？”
观庭呆住了，反应过来后，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
“对不起，但我实在不知道我做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能说吗？我会改的……”
看在他态度诚恳的份上，顾由把那天观庭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朋友，也应该有个界限。”
顾由突然坐直，然后凑近观庭，
“我想请问观秘书，这个界限到底是什么？具体是哪些准则呢？”
而观庭实在不理解这句话怎么就惹得顾由不高兴了，正常朋友之间保持一个相互尊重，互不干涉，互不打扰的界限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观庭忘了，他其实并不甘心一直和顾由保持界限。很久以前，他不得己保持界限的原因，是因为顾由和祝安在一起了。道德感和高自尊心既不允许他插足别人感情，也不允许他每天近距离看着喜欢的alpha和另一个人亲热。
“相互尊重，保持距离。”
顾由眉头一皱，“相互尊重是肯定的，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保持距离呢？”
“像我们现在这样，一起吃个饭，是不是还要分桌坐？嗯？观庭。”
观庭一下子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陷入了一个由自己给出条件形成的逻辑悖论。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说到保持距离，顾由就一下子意识到了高三，大学，以及观庭留学的那三年，他们两个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关系，尤其是大学时期，观庭不会在故意跟他保持距离吧？
顾由一下子豁然开朗，发出了致命一问：
“也就是说，你觉得现在不用保持距离了，那以前呢？我想见你，想联系你，尤其是大学时期，你为什么要跟我保持距离？”
观庭没想到依顾由的脑子能想到这一层，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实在无法回答，他总不能说因为我嫉妒，我不想看到你和祝安在一起吧。
“……”
沉默是观庭唯一的回答。
但是，顾由不打算放过他：
“为什么我和祝安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跟个陌生人一样，我的生日聚会，毕业派对，你都没有来？”
“……”
观庭像个犯人，被顾由审判，为了不泄露真相，他只能保持沉默。
顾由盯着观庭的眼睛，想看出什么端倪，偏偏，观庭眼神躲闪，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顾由有点被伤到了，动不动就不理人，动不动就冷暴力，真是个性格恶劣的……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和祝安……”
冷不丁，沉默良久的观庭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顾由一下子懵了：
“你讨厌他吗？为什么啊？”
“是，”观庭突然不再躲闪，直直地看着顾由，“我讨厌他，连带着你一起，你们我都不想看到。”
不知道为啥，顾由更伤了，他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了，这么一回答还不如不理他，冷暴力他。
“不是，祝安什么地方不好，惹到你了……”
顾由不明白，但他不知道观庭同样很伤心。
你们看，这个人是有多么喜欢自己的前男友，只要别人表现出一点排斥，他就想拼命地维护对方。
观庭伤心到了极点，拼命忍住眼泪，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喜欢他，他自然完美无缺，但不代表别人和你一样。”
“等……”
但观庭已经起身打算离开了，
“顾总，今天这一顿，我请你，谢谢你的关心。”
说完，观庭就去结账了，但是顾由还没有缓过来，坐在原地灵魂已经出窍了。
有些人看似还活着，实际上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接下来，他们之间不再是冷战，而是热战，生气对象还变成了两个。
这些天，顾由被观庭一口一个“顾总”叫麻了。
全公司上下，众所周知，观秘书从来都是直呼顾由名字的。
在别人眼里，这是独属于观秘书的特权，顾由给予的。但只有顾由知道，这并不是由他给予的权利，而是观庭的自由。
他们不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而是地位平等的朋友。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聪明还是愚钝，内敛还是外向，他们始终地位平等，灵魂相近。
明白这一点的顾由，生气之余，也进行了反思。反思之后，他想了又想，要向观庭诚恳地道歉。
而另一边的观庭，负气之余，也在自我反省。他这么做，好像只会将顾由越推越远。他不想的，他想的是拼命靠近，然后让顾由的眼里只有他。
这天，下班，两个人依旧一起离开公司，但还是一言不发。
然后，两个人分道扬镳了。
顾由去了花店，观庭去了超市。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
在顾由的家，观庭照常做了两个人的晚饭，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先吃，也没有等饭菜凉了，就把另一份饭菜倒到垃圾桶。
而是在等顾由回来。
七点半，门铃响了。
观庭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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