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青阳客栈,景钰在浑身酸痛中睁开眼,她试探着摸了下额头。

“嘶~~下手真狠。”这个肿包都快赶上馒头了。

“咚、咚、咚。”平缓且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景钰费力撑着胳膊坐起,靠在床头,沙哑着声音喊道:“进来。”

来人在房前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景钰看着门口处的翩翩郎君穿着一身天青色的云锦长衫,腰束玉带,宛若浊世佳公子,可谁知这不染尘埃的佳公子一转身竟然关上了房门,见状景钰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调笑。

“娘子见谅,此事某不便与旁人所知。”崔珩并没有再多动作,而是站在门口矗立不动,清俊眼眸低垂,确是一副目不斜视的端方公子行径。

只不过景钰从小就有个恶趣味令帝后十分头疼,三岁时拔光了老太师的胡子,七岁时往宰相的茶里倒了半罐子盐,就为让那些被称赞清流君子的“正经人”破功,露出不那么正经的表情。这打不得、骂几句的行为,景钰相当乐此不疲,直到帝后相继过世时才慢慢收敛,逐渐变成了那个威严极重、喜怒难测的长公主殿下。

而此刻对于崔珩这分外正经的模样,不知为何,已经近十年不曾犯过毛病的景钰突然心痒难挠。

“崔郎君还真是直率,不过这性子,可不怎么讨小娘子们喜欢。”景钰一边暗骂自己现在已经沦落到调笑后辈的地步,一边仍旧面不改色地观察面前“正经人”的神情,却没想到对方不食人间烟火惯了,根本不上钩。

“娘子说笑了,某无心俗事,此番冒犯登门是想请教……”

“咳、咳、咳。”嗓子又干又疼又痒,景钰没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劳烦崔郎君帮我倒杯水。”

崔珩听景钰的嗓音着实嘶哑,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到景钰面前。

景钰看着眼前修长白皙的男子手指,即使手中端着的是客栈中的劣质玉杯,也被衬得如同异邦进贡的上等美玉般格外赏心悦目。她托起杯底一饮而尽,开门见山道:“你想问、束宁县。”

“束宁县是江南西道治下洪州所属,也是……家父的埋骨之处。”看着递过来的空杯,崔珩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杯子走到桌边。倒水时清润嗓音再次响起:“敢问娘子从何而知?又或者想要告知某哪些消息?”

“崔郎君的第一个问题嘛,还真是令我不好回答,但第二个问题,倒是可以与郎君透露一二。”

景钰接过崔珩递过来的茶水又是一杯喝下,感觉嗓子终于没那么干了,开口说道。“崔公当年任户部尚书,掌天下财政、民政。今上登基的两年前,江南泛洪决堤,两岸无数县城被毁,朝廷派了一笔上千万两的赈灾银前往江南西道,可这笔钱却不翼而飞了。”

景钰抬头看着离她一丈远的俊俏郎君,虽然口中不再干涩,但眼神仍往桌案处瞟了瞟。

崔珩看向她的视线,沉默着走到桌前拿起了、茶壶。

又是一杯水喝下,景钰继续说道:“在消息传回朝堂之际,崔公向长公主请旨前往江南赈灾。”

“此去的另一个任务,是找回那笔丢失的银子,揪出那些暗中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景钰的声音嘶哑中带着沉重。

“赈灾一事崔公办得极好,短短几月内,江南各县重建屋舍,修路造桥,流民都有栖身之所。正当一切重新步入正轨时,崔公发现了一处端倪。”

“江南西道辖下洪州境内有座迎山,本来离洪水所及之地有些距离,按理说是不会太过受其影响,但崔公为保沿岸村庄百姓,修渠改道,却发现迎山脚下冲出不少尸体。”

“崔公带人前去迎山所在的束宁县探查,随后便了无音讯。七日后洪州刺史上报,崔公等一众官员被山匪所害,束宁县令带兵围剿,遍寻后还是没有找回遗体。”

说了一大段话后,景钰还是忍不住嗓子干痒咳了起来。

这次崔珩倒是没有离她一丈远,而是站在床前几步外,背对着她。听到景钰咳嗽,他转过身来向前几步,用手中茶壶给放在床边的杯子续满。

“崔郎君也不是性子太过呆板嘛,多笑些,会更招小娘子喜欢的。”景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打趣道。

“娘子所说之事,某也略有耳闻。”

崔珩没有理会景钰的逗弄,神情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眼中看似平静如水面,实则如深潭般暗潮涌动。

这是觉得她的话没什么价值啊,景钰低笑了声抬头看着崔珩说道:“当年洪州所递奏折上写着,洪水冲出的尸体是山匪攻占迎山,烧杀抢掠村子时所杀害的山下村民。”

“可事后朝廷派人暗中探察得知,那些人皆死于水患过后的各种疫病,身上的刀伤是死后加上的。”

说罢,景钰就不再开口。

崔珩听后只沉吟一瞬,就向景钰微微作揖道:“多谢娘子,娘子之事某亦在探查,今日便不打扰了。”

“有劳崔郎君,崔郎君慢走。”景钰眨着似水双眸,含笑着看向崔珩。

崔珩抬眼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郎,一头乌发不加装饰随意披散身后,眉黛远山,一双翦水秋瞳眼波流转,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深如海渊。他转身放下茶壶走出房间,关上门后竟又停留驻足不肯离去,“娘子,何人?”

一道门内外似乎存在两个隔绝的空间,安静许久后,就在崔珩以为景钰不会回答,打算离去时,却又听见房中传出模糊但可以听清的沙哑嗓音。

“是……有诸多愧疚之人。”

青阳客栈的另一间上房中,卢云祁正摇着扇子,悠闲地喝着茶。

“舒坦!本郎君还是适合当这种安然品茶的温言公子啊。”身旁的杨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嘿!杨二,你是不是当我没看见,你……”卢云祁话未说完,就看见崔珩推门而入。

“崔七,如何?我那表妹怎么样了?”

崔珩看着卢云祁明显想看好戏的表情,平淡说道:“确实被人下了药,如今醒了便无大碍,身上的皮外伤也不严重,休养几日就好。”

卢云祁对着崔珩那看不出神情的脸一阵语塞,“算了,那崔公之事,她如何得知?可有提及什么有用的线索?”

崔珩将景钰的话简要说给卢云祁和杨彦。

“病死的?可这与崔公之事有何关联?”杨彦疑惑不解。

“当然有关联!崔公就是因那些尸体前去束宁,他们隐瞒实情上报,当中一定有问题!”

卢云祁收起玩笑神色,合起手中的白玉骨扇重重拍了下手掌。

“从那小娘子的话中可以引出三个疑点,第一,束宁县受水灾影响较小,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病死?”

“第二,在当时明明是最正常的死法,他们为什么要隐瞒?”

“第三,既然山匪杀人是编造的,那么这些所谓的‘山匪’又真的存在吗?这些人的背后究竟掺杂着哪些势力?”

卢云祁本是撩人心动的一双桃花眼变得凌厉冷冽,再不似之前的风流公子模样。

“她在涉案未结之前,不会再与我说任何线索,杨二,我让你所查之事如何?”崔珩端坐桌前,身姿挺拔,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回阿郎,王大郎家中有不少衙役把守,我无法靠近,但从外面看没有明显强闯的痕迹。”

“我向附近邻居询问过,他们都说王大郎夫妻两个都没有正经活计,平日里花钱倒是大方,一个经常去花楼喝酒,一个买胭脂水粉和衣服,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去花楼?他夫人没意见?”卢云祁疑惑地转了转扇子。

“邻居说那张娘子自己就是花楼出身,王大郎又对她言听计从,应当是不在意的。”杨彦回道。

“王大郎夫妻平日可有什么亲戚来往?有没有结仇之人?”崔珩思索着问道。

“他们与人口角是时常有的,但结深仇大恨之人还没有打听到。”

“至于夫妻俩的亲戚来往,王大郎的爹娘都已经故去了,那边的亲戚看他整日去花楼又不找活做,怕被赖上也渐渐和他断了联系。”

“倒是那张娘子在与王大郎成婚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城一趟,说是有个远房亲戚一直在联系,现在年岁大了她去照顾一二,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那为何都说他们夫妻俩是那小娘子杀的?有人亲眼看见了?”卢云祁皱眉看向杨彦。

“那倒没有,是他们有人看见,前天晚上王大郎夫妻带回来一个小娘子,说是远房亲戚的女儿,身体不好来县城治病,暂住在他们家。结果昨天天没亮,就听见王大郎家传来一声女子尖叫,等他们上门问情况时,就发现夫妻俩都死了。”杨彦回忆着早上打听到的零散消息。

“只凭这个就说小娘子是凶手?荒谬至极!”卢云祁嗤笑一声,薄唇向下弯起不悦的弧度。

“据说王大郎家里的值钱物件儿都没了,官差到的时候,还看见一个女子在附近徘徊。去追她时虽然没追到,但是捡到了她身上掉下来的两只银镯子,邻居说那是张娘子常带的首饰。”

“欲盖弥彰,昨天我要是没去县衙,那个王明恪就打算审都不审,直接摁着小娘子画押了,蠢货!”卢云祁很是不符合他温言公子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想不明白,那些当官的出门之前,能不能带上个脑子。若是没有,找个有脑子的人,借用一下也不是不行,他又不会笑他们。

“对了,崔七,既然那小娘子都醒了,你怎么不直接问她事情经过,总比我们去满大街找人打听来得省事。”

崔珩听到卢云祁的疑问后,收起神思。“她醒后并未与我提及一句有关案子的事,应是她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目前还是让她安心休养为好。”

卢云祁眯了眯眼,仔细盯着崔珩静如止水的俊秀脸庞,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随即故作正经地咳了几声。清朗的声音问道:“此番案子了结后,你打算如何安排那小娘子?你确定她手中还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崔七,我们可既不知道她是谁,也分辨不出消息的真假。”

“有无其他线索和消息的真假,到了江南我们自然能得到判断。”崔珩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写下,吩咐杨彦尽快调查清楚。

“不是吧,崔七!我听你的意思是,你想把她一起带到江南?”卢云祁亲耳听到崔珩说这句话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他爹在和他娘夸他最近有很大长进。

“是她想。”“她想你便带?崔七啊崔七,这要是给京城里那些爱慕你的小娘子们知道了,还不得伤心欲绝、咬牙切齿,哈哈哈哈哈哈哈。”

卢云祁乐不可支,一双撩人眼眸竟笑出了眼泪,他感觉自己都快笑得喘不上气了。

崔珩并不理会卢云祁这状似疯癫的举动,仍然云淡风轻地嘱咐杨彦调查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崔珩虽与女子接触不多,但家族中的各位婶娘姊妹也是见过的。她们之中似乎没有哪个,像这位娘子给人的感觉一般,仿佛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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