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来，主公时常召我前去小叙。
“伯言，我今日有一事相求。”刚一见面，他便上前牵住我的手。
“主公请说，臣必当效犬马之劳。”
“伯言可有见过循公子?他现在也不小了，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
“循公子？可是公瑾家中的那位长子？”
“不错。我想为循儿找一位师傅，便想着先找你来替我把把关。”
“主公心中可有大致的人选？”
“有倒是有，不过还得问问他本人的意愿。伯言，你跟了我也有几年了，可猜得到我心中所属意之人？”
“主公属意之人…可是在下？”我看着那个孩子，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故人。
“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想着你的才学与公瑾最为相近，便打算把循公子交由你教导，你意下如何？”
此举完全在我意料之内。周循作为公瑾的长子，主公自然是寄予厚望。教导之事自然会交予他心中最像公瑾的人。
“主公放心，臣一定不会辱没了循公子的天资，必不会让主公失望。”
“好！那便依你所言，我会定时抽查循儿的功课，满意则赏。可若是不满意的话...”
“臣一定会让主公满意。主公若是不满，那便是臣的过失，请您重罚。”
“伯言言重了，我并非此意，我何曾有舍得真正罚过你的时候？你能答应接手管教循儿，我已经很满意了。”
”主公万万不要这样说，您吩咐的事臣都会尽力做的。”我握紧了他的手，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主动。但或许也只有在扮演公瑾的角色时，我才会如此胆大。
“既然如此，伯言，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他感受到我的动作，忽地顿了一下。
“以后在我面前的时候，不要那么拘谨了。我们之间大可以你我相称的，你应当叫我仲谋，而并非主公。”
”这是命令，你不可以拒绝。”他佯装严肃，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意，看上去心情尚可。
“好，我记下了，仲谋。”我见证着我们之间关系的进展，感性占据了我的大脑。旁的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在主公的心中有一点点份量便好。
那日我在教导循儿读书的时候，主公忽然到来。
“仲谋？可是来检查循儿功课的？”
“是也不是，我还是为了来找你的。”他将手轻轻勾在我的肩上。
我无奈地笑了笑，“先说循儿吧。他学得很快，是个天赋异禀的好孩子。”
“主公。”周循起身到他跟前行了礼，主公满心欢喜地摸了摸他的头。
“看到循儿这孩子，我便想到了他的父亲。说到公瑾，我...”他背过身去，声音似是有些哽咽。
“仲谋，放宽心。这孩子长大之后一定能够接替公瑾的位置。若是公瑾泉下有知主公如此重视他的孩子，一定也能安心了。”
“是，我知道，循儿将来一定能成为像公瑾那般的君子。”他的目光从我的身上转移到周循的身上，最后又落回到我身上。
“伯言，谢谢你。”他不露声色地隐藏起刚才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丝笑，看向我的那种眼神，连同眼中那些复杂的，琢磨不透的情绪，都是我从未见过的。
人总是贪婪的，即使得到了陪伴在主公身边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想得更远。
我有时也会愧疚，我的**从当初只求陪在主公身边，变成了如今复杂的模样。
代替公瑾陪伴在主公身边的日子里，我时常会想，主公是否还会记得真正的我，那年与他初见的陆伯言。
我想他会的。在我前往外地一个月期间，主公时常给我写信，基本是两天一问候三天一嘉赏。
“伯言，一别数日，汝可曾忆彼时初见？吾仅呼汝为小陆，以汝之目似小鹿之清澈。吾初见汝，甚爱。再见，则观之不厌。”
“江东众臣虽多，吾最信任之人，唯有伯言而已。”
“伯言在外替吾办事，食时无所虑，寝亦安矣。”
宠爱使人膨胀。在我离开的这一个月内，他不像往常一样提到公瑾。他信中所描述的，只有那些独属于我们之间的回忆。
我也时常想，若是公瑾没有英年早逝，我以我自己的身份与主公重来一次，我又有机会得到主公的重视吗？
一定会的，主公一向礼贤下士，从不吝啬于嘉奖人才。
但不可忽略的是，公瑾在主公的心中永远是不同的。便是鲁肃这位现任大都督也不能及，更不要说当初的我了。
可是我心头的**，他们像一条条毒蛇一般缠绕，蔓延在我身体四处。它们促使我逐渐变得不清醒，忘了这些本不该忽略的。
我开始重新定位自己在主公心中的位置，再也不满足于只是做公瑾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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