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梅布尔数周前按照要求远程传来的试镜片段。
没有华丽的布景，没有繁复的妆容。
画面里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公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佝偻着背，坐在一张老旧吱呀的木椅上。
她面前并没有猫，只有空气。
但当她伸出手，做出一个抚摸的动作，所有人都恍惚觉得，那里似乎真的有一只属于她、自由来去的生灵，正轻轻低下头颅，凑近她布满时间刻痕的手掌寻求一点温存。
那只猫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的，但是依旧放低了身段，蹭一蹭，然后用尾巴尖勾上她的手腕。
丽娜张开的嘴忘了闭上，听到频道里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她很好。”谢瑶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需要一个穿得体面的精致老太太，我需要的，是缇娜的同伴。”
阿尔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内心震动。
如果这样的人来扮演霍恩女士……不不不，什么人都演不出霍恩女士的那种感觉，可是如果是这位……
他混乱得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频道里沉默了许久，终于接二连三地有人发声支持，再无人反驳。
然而，消息传到星网，无异于引爆了一颗炸弹。
“？？？我没看错吧？72岁过气影后？谢瑶疯了还是我疯了？”
“梅布尔？！我的童年女神！她还在世？！天啊！”
“谢瑶是不是被‘死亡委托’逼得精神失常了？找个老太太演，这拍出来是恐怖片吧？”
“霍恩女士能同意？”
“哗众取宠，为了博眼球脸都不要了。《遇见你》和《天使》的成功果然是运气。”
“楼上的，别忘了那是‘死亡委托’，那么多大导折戟沉沙，谢瑶敢接敢用梅姨，说不定真有点东西。我选择观望。”
“观望 1，谢瑶前两部作品证明她审美和叙事都在线，这次玩这么大，要么封神要么彻底扑街。”
“只有我觉得……谢瑶可能是在下一盘大棋？”
“冲击？我怕只有惊吓。”
“ 身份证号。”
“谁要看老太太和猫的日常？霍恩女士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谢瑶前两部是神作，不代表这部不会翻车，这选角太离谱了。”
舆论两极分化，嘲笑、质疑、不解的声音铺天盖地，淹没了少数理性的观望派。话题热度空前，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谢瑶如何用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影后，去演绎和一只野性难驯的狸花猫之间的故事。
卡尔斜倚在沙发里，看着眼前光屏上那海啸般的负面评论，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嘴角咧开一个毫不掩饰的、畅快又恶意的笑容。
“哈！梅布尔？”他嗤笑出声，对着空气举了举杯，“谢瑶啊谢瑶，天堂有路你不走。霍恩女士的钱再多，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观众的期待。自寻死路，真是自寻死路，漂亮！”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扭曲的快意。
光屏的冷光映着他眼底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谢瑶从云端狠狠摔落的狼狈模样。
他越想越兴奋，忍不住在办公室里踱步，对着光屏上谢瑶的新闻指指点点，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身败名裂、跪地求饶的惨状。
“卡尔。”
一个冰冷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像一盆冰水浇下。
卡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回头。
艾丽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身姿曼妙，脸上却覆盖着一层寒霜。
她的视线扫过卡尔脸上尚未褪尽的得意，又落在他面前光屏上。
“看来，”艾丽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之前的警告，你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我的新片，在你这里远远不如对谢瑶导演的选角风波上心。”
卡尔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关掉光屏：“艾丽莎，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关注一下竞争对手的动态，知己知彼……”
“而且新片的星网预热方案我有了新想法，绝对能引爆……”
“知己知彼？”艾丽莎一步步走进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声声入耳，“用你宝贵的工作时间，盯着星网，看另一个女人的新闻，笑得像个傻瓜。”
“这就是你知己知彼的方式？”
她冷笑出声：“我受够了，卡尔，我要和你解约。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的经纪人。”
“我会上报公司的。”
“什么？！不，艾丽莎！”卡尔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都是谢瑶！是她……”
寒意席卷了全身。
他当初能跳槽到星际光影，也不过是因为他能带来艾丽莎这个顶级创作者。
如果艾丽莎和他解约，他毫不怀疑，星际光影这边，下一秒就会将自己扫地出门！
到时候，自己又拿什么来维持现在的地位？！
他伸手试图抓住艾丽莎解释，后者却后退几步，冷声叫了安保。
卡尔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艾丽莎冰冷的脸，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更强烈的愤怒取代。
对艾丽莎的愤怒，对失去一切的愤怒，但最终，扭曲的情绪令他嘶吼出声：“好，好，艾丽莎，你别后悔！还有谢瑶……你们都给我等着！”
他精心编织的一切，他未来的权势，他费尽心机获取的地位……
全完了！
艾丽莎目送他被安保拖出去，微微闭了闭眼，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谢瑶……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最敏感的地方，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隐秘的刺痛和烦躁。
她崛起得太快，快得让人心慌，快得像一个甩不掉的嘲讽。
就算知道卡尔这种货色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就算知道谢瑶这次选角可能真的自有道理……
她也不想看。
一点也不想。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只想让这个名字，连同那个光芒刺眼的女人，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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