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末世前的时间来算,确实快过年了。
回去的路上,阿烛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之间已经到了门口。
“咚——咚——咚——”
三个长音之后,阿烛默不作声抬了抬眼——和上次的敲门声不一样。
这次来开门的是个短发姑娘,见她身后多了个人也不惊讶,亲亲热热抱住张连星的胳膊,又歪着脑袋一连声邀请阿烛进门:“邢大哥和我们说了,你是新队员对吗!”
罗二像块沾了蜂蜜的年糕,右手还勾着张连星,左手指向沙发:“我是罗二,那是我哥罗一。听说城东那几个混混都被你揍过,你好厉害!”
听到自己的名字,罗一从书本里配合地抬起头,冲这边挥挥手。
胳膊被抱着,张连星索性左脚踩右脚把鞋脱了,正要脱另一只,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质问:“张烁烁,腿怎么了。”
张连星微不可察地一顿。
屋里所有视线同时汇聚过来,她如芒在背地穿好拖鞋,就听罗二急忙道:“姐姐受伤了吗,头还疼吗?”
张连星从不做火上浇油的事,状若无事地默认下来:“已经快好……”
“沙发坐着去,我看看。”邢易打断她的狡辩,看向阿烛,“她没瞒着别的事吧,这几天发烧了没?”
阿烛手指一缩,那双手腕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指尖,刚要说话,突然留意到张连星神色紧张,紧紧盯着这边。
看破一切的大家长冷笑一声,活像个拦路土匪:“不用管她,说啊。”
她这一路上的状态就没好过,脸色青白,精神也不好,本以为是风餐露宿没有休息好……
阿烛有些不确定,可又担心她确实瞒了什么,于是谨慎道:“……体温正常。”
张连星一把捂住眼睛,夸张地往沙发上一倒,心死了。
“行,高烧。”邢易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她面前,还不忘瞥一眼愣在门口的人,“她体温和正常人不一样。歇着去吧,本来也没指望你……”
能照顾好她。
阿烛心里续上了后半句,跟着来到沙发旁,在看到红肿青紫还带着血丝的双膝时,瞳孔突然一颤。
他迅速将这几天复盘一遍,猛然想到跌下楼那次,她趴在郝苏身上半天没起得来。
后面那么多天也很少屈膝,逮到空闲就坐下来,乍然起身还会踉跄,倚着休息都会昏睡过去……原来是这样。
可她却一声不吭,任务照做、丧尸照打,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邢易把药膏放在掌心搓热,抬起头纳闷道:“不是给你带了治疗系胶囊吗,怎么不用?”
看他这摩拳擦掌的架势,张连星不动声色咽了下口水,往沙发里缩了缩:“任务时用掉了……你别公报私仇啊,我可不想后半辈子都拄拐杖。”
是朱文莉,阿烛想。
当时她为了隐藏身份没有用异能,但腿还是肉眼可见地痊愈了。
也许是他僵在那里太久,张连星泫然欲泣地望过来,半真半假探出手:“阿烛,救我——”
“谁来都不好使,这瘀血这么多天了,得先揉开。没伤到骨头你就偷着乐吧!”
“那也不能这么用力,她还没消肿……”阿烛说。
“你当你没事了?”邢易来一个怼一个,“她伤了这么多天,你一点没发现还好意思说?这会儿心疼顶个卵用。”
阿烛:……
难得在那张脸上看到憋屈二字,张连星一下没忍住笑:一个人反省有点尴尬,两个人都挨骂就惬意得多。
“还笑?!”邢易瞪她,冷酷无情地宣判,“酥饼没了,好好吃饭吃药,养几天再说。”
张连星难以置信地抬眼,嘴角一秒落下,委屈地皱起脸。
邢易能硬得下心肠,不代表所有人都能。
阿烛马上皱眉,不赞同地回怼:“这不是马上好了,没必要吧。”
“你少溺爱她!”
“受伤又不是她的错,怎么算得上溺爱。”
自己忍痛和别人动手还是不一样的,张连星此刻活像条案板上的鱼,被邢易毫不留情的动作激得直抽气,友方也指望不上,索性悲壮地闭上眼装死。
“我来吧。”阿烛还是见不得这种暴力疗法,挡去邢易的手,“这种伤我有经验。”
张连星没想到随口喊来另一个恶人,连忙直起身阻止:“等等——”
可落下的力道意外地很轻。
他像对待什么易碎品,将火系异能一点点揉进皮肉,丝丝缕缕漫过僵冷的关节,沉积许久的血块在这温暖中渐渐松动。
半晌,阿烛抬起头,期期艾艾地看她:“……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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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好了腿,张连星套了件厚实的居家服,将一旁眼珠提溜乱转的罗二劝回屋,然后招呼着阿烛往楼上走:“上次来得匆忙,我带你转转吧。”
别墅外墙爬满了不少植物,有些地方带着雨水侵蚀的泪痕,但屋里面的装潢极为讲究,几乎看不出磨损。
据说这是上世纪的别墅了,前任屋主人结识了一对旅行中的夫妻,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之后,为了方便以后见面,直接将这处房产赠给了他们。
那对夫妻就是邢易的祖辈。
张连星讲究效率,三两句将家里的日常路线捋顺,领着人踏上三楼的回廊:“所以他对钱不太敏感,多少有点少爷脾气,要是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直接动手就是了,不用客气。”
这预想之外的后半句听得阿烛侧目:“随便打?”
张连星没有解释,一笑过后,在邢易的房间门口站定。
将那小兜单独挑出来的晶核挂在门把手上,她门都没敲,转身就走:“关着门就是谢绝打扰的意思,咱们就别进去了。”
仅仅住了几个人的别墅空旷到离谱,同时各自行动也不受干扰,这种空荡到了第二天更为明显。
“你好,阿烛先生。”罗一听到楼上的开门声,见是他后收起书坐直了些,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甚至带点回音,“罗二和邢大哥在实验室,谈姐还在休息,厨房里有些早饭,你随意。”
阿烛找到厨房拿了片面包,然后就端着水杯来到客厅,在罗一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眼前的茶几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近现代历史》、《物种起源》、《万物简史》,甚至还有本《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他的目光稍一停顿,马上被罗一注意到,少年不太好意思挠挠头解释:“那是我妹妹带回来的,她年纪还小,喜欢看些特别的……”
“你们感情很好。”阿烛缓和了表情说。
“是啊。”罗一推推眼镜,突然语出惊人,“谈姐大概没和你提过吧,其实我和罗二已经不算人类了。”
这年头,人人谈丧尸色变,哪怕只是被蹭出个小口子,在没确认是否会变异之前,哪怕是正常人类都会马上被所有人警戒起来。
可罗一却语气平静,也不怕对方是否会产生敌意,淡定得像在讲别人的事。
他对上那道有些惊讶的眼神,继续道:“我们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孩子,编号L01和L02。虽然外表和常人无异,但基因结构已经变了。”
阿烛沉思一阵:“你们没有丧尸的气息。基因结构仅仅改变了部分表观现状?”
罗一点头道:“或许是吧。”
见阿烛面色如常,他放下心,从沙发旁边的矮柜里搬出一大摞资料,翻翻找找地讲解起来。
受成长环境的影响,罗一显然对自己的研究也不少,难得逮到新鲜听众,从基因分子链讲到他们几乎不需要睡眠的作息,又挽起衣袖,将上臂的一块尸斑给他看,短短几分钟把自己和妹妹的老底翻了个底朝天:
“这体质有时候确实很方便,许多平时无法察觉的声音、气味乃至光线,我们都能捕捉到。”
这孩子的防备心是不是需要加强啊。
这话在阿烛心里转了几圈,看着桌上那叠翻乱的资料,还是提了出来。
“不是的。”罗一歪着脑袋看他,“你是谈姐带回来的人,所以可以说。”
阿烛不置可否:“是她救了你们?”
出乎意料地,罗一否认了。
“我们跑出来后其实流浪了一阵子,但你知道的,”他无奈摇摇头,“实验品就是实验品,从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随便一点小事就会露馅。只不过我们差点被抓回去时,刚好遇到了邢大哥。”
邢易?
这两次见面,邢易虽然气质特殊,但给他的印象都是有些宅家的科研工作者,异能在水系中也不算强势的类型,这样的人要怎样带着两个孩子摆脱追捕?
难道她那句“不用客气”,也是基于对他有信心?
不过到这里罗一就不愿意再讲了,阿烛也不强求,转而问起张连星——
她其实不是擅长社交的类型,这么短的时间内融入一个集体,并且深受信任,这不是光凭异能突出可以做到的事。
“谈姐嘛……”罗一有问必答,马上开始回忆,“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虽然总在笑着,但让人感觉很不好接近,特别有攻击性。后来邢哥和她聊过几次,才慢慢放松下来的。”
刚才说起自己的实验经历眼都不眨的罗一,竟然吞吞吐吐起来:“其实最开始,谈姐说她和我们一样,也是被邢大哥救下的,但是……但我和罗二一直觉得他俩怪怪的。”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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