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无一不惊叹望天,皆叹为观止,如痴如醉。
月珑轻飘飘地自屋檐上跃下,翩然落于苏初景面前。
凤凰的余光映下,将她娇俏的面容照得多了几分柔美。
她身子微倾,圆溜溜的双眼长睫扑扇,嘴角因为得意高高翘起,“怎么样,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苏初景定定地望着她,直到凤凰渐黯,花雨转疏,他才收神。
他一字一句问道:“你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月珑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做过火了。
其实,无论是凤凰于飞,还是玉英落雨,她原本都是想要单独给苏初景看的。
但后来,她目睹了这些人利用苏初景谋利,却堂而皇之地将他遗忘在最显眼的位置,甚至没有一人恭贺他的生辰。
这一幕看起来太过寒心。
看着苏初景落寞的身影,她改变了计划,她想为他争取这份他应得的祝贺。
是以,气性上头,冲动行事,忘记考虑如此做是否有所不妥。
现在想来,苏初景生性低调,他可能并不喜欢大张旗鼓的恭贺,她如此做或许的确太过张扬。
她不免心虚,想要解释一二。
苏初景却适时又进一步问道:“你为何要为我庆生?”
这话又把月珑给问住了。
庆生便是庆生,有何为什么?
但她见苏初景神情认真,满眼皆是疑惑,好似真的不理解庆生的意义。
与苏初景对视片刻,她渐渐回过味来。
她问道:“没有人为你庆生过?”
不出意料,苏初景点了点头,“小时候家中拮据,兄长的生辰又在我之前一个月,给兄长买肉买糖后,便没钱给我庆生了。”
苏初景言语间丝毫没有不满,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月珑听得此言,却愤愤不平。
若真的有心,煮碗长寿面庆贺便也够了,一个几岁的娃娃,能吃多少东西?所谓没钱,不过是心存偏颇而已。
她压下愤怒与怜惜,又问:“那你师门呢?”
苏初景平静回答:“修道之后,年岁漫长,生辰于仙门中人而言并无意义。”
月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沉默了许久。
所以苏初景成长至今,没有一人陪他过过生辰……
其实,不过生辰而已,并非什么大事,就像他们玉玄山的妖族,都是四散的生灵各自修炼成妖,并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几何。
但月珑还是会挑一日,当作他们玉玄山所有妖族的生辰,不是为了学凡人特意摆个仪式,而是想要让山里的妖族们知道,即便他们生来孑然,如今身旁却有无血缘关系的家人陪伴。
相比之下,苏初景分明亲人在世,却不曾体验过相伴相亲。
想到这儿,月珑猛地一抬手,白嫩小巧的双手捧住了苏初景的脸。
这出乎意料的举止,惹得苏初景忍不住呼吸一滞。
下一瞬,他望进月珑的眼中,看着她的眸子似被照亮星光,清透闪耀,晃得他挪不开眼。
月珑锢住苏初景的脑袋,逐字逐句,无比郑重地道,“为你庆生,是因为你值得。苏初景,你值得最好的祝福。”
相比苏初景的年少老沉,月珑自由散漫惯了,这还是苏初景第一次见她如此真挚的神情。
刹那间,他封闭的心尖儿像是漏出一道缝,淌过一丝异样……
*
苏初景的生辰宴,最终在各声惊叹中结束。
月珑原是听苏初景打算,过了生辰就立即动身回静相宗,可隔日,苏家门口车水马龙,拜访者络绎不绝,皆是见识了昨夜奇观,想要一见苏初景真容的镇里百姓,其中,不乏有请苏初景去家中做法除祟者。
尽管苏初景已向他们表明,道法和他们想象的有出入,但他们依然表示,即便只是去家中走一走,沾染一下仙气也是好的。
为了表明诚心,他们甚至向苏家送上重礼,苏初景是一个都没见着,全被苏重送进了库房。
苏初景将此事给月珑一说,月珑立即明白了他的难处。
被代为收礼,苏初景实在推托不得,可另一边又答应了月珑早去早回,以苏初景那温柔的性子,拒绝哪一边都很为难。
渠汲在一旁悠哉道:“你不是疼爱这个凡人弟弟,你舍得他无端做背信之人?如果只差这么几天就错过那位道君,也就表示你们两个没有缘分。既无缘,就没必要强求了。”
月珑嗔了他一眼,自是知道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不赞成她回静相宗。
不过,他所言倒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她不忍看苏初景自责,爽快道:“既是如此,你便去他们家中走走。的确也不差这三两日。”
然而,她低估了这镇子百姓的数量。
当苏初景走完最后一户人家,已是大半个月以后。
终于可以离开苏家那日,月珑急不可耐,施法凌空而行,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回到了静相宗山脚下。
渠汲对仙门很是抗拒,如何都不愿入静相宗的门,陪同月珑到了山麓,便要打道回府。
月珑见他要走,唤住了他,嘱托道:“渠汲,我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去,玉玄山的弟弟妹妹们,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渠汲调侃:“哟,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你这么客气。怎么,是只有我能帮你了?”
月珑一改常态,没有同往常一样回嘴。
她朝着渠汲嫣然笑道:“是因为我相信你。”
短短的几个字,渠汲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几息过后,他背过身子,拉住苏初景往一边走了好几步。
苏初景困惑地看着他,诚实阐述:“渠汲公子,你的脸红了。”
渠汲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他悄摸摸往后瞄一眼,见月珑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掩着脸对她道:“我们说些男人之间的对话,你别偷听!”
月珑挑了挑眉。
谁稀罕似的。
渠汲知她不屑偷听,转回脑袋。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帕子里躺着一簇火红的狐毛。
“我在这上面施了术法,如果她有麻烦,你就用火烧了这狐毛,我会立马赶来。”
“好。”苏初景痛快答应下来,将帕子方方正正地叠好,收了起来,“我还以为,渠汲公子放心不过我。”
渠汲哼唧道:“这不是也没别的人好嘱咐了吗?”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他对苏初景并不如初见时那般警惕。
渠汲虽看起来冷面心肠,但其实也容易被打动,在见到苏初景被家人那般对待后,多少起了些怜弱之心。加之也相处了大半个月,见他对月珑几乎事事依从,性子又好得不像话,怎么看,都是他在月珑手上吃亏的可能性更大。
等嘱咐完苏初景,渠汲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撤下。
他不想让月珑看到他这般模样,竟是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走了。
月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撅着嘴埋怨:“蠢货渠汲,都不知道说声再见。”
苏初景含笑安慰:“渠汲公子或许只是不舍离别。”
月珑耸了耸肩,接受了苏初景的这个说法。
没想到,渠汲还有柔情的一面。
目送渠汲离开,二人沿着长阶徒步上山。
待行至一半,月珑怕被人瞧见,便变回兔身,由苏初景抱着上山。
月珑窝在苏初景怀中很是惬意,没一会儿功夫,便有些昏昏欲睡。
在她神思几度与周公会面之际,他们终于到达了写有“静相宗”三字的石门前。
静相宗出入口,一直都安排两名弟子值守,以及时通报宗门外人员来访,亦或是防止敌人闯入。
但不知为何,今日这门口值守者足有六名,其中更是有内门弟子。
那内门弟子见到苏初景,立马热络地迎了上来:“初景师弟,你回来啦!”
苏初景颔首致礼:“张遥师兄。”
二人客套闲聊了几句,苏初景很快婉言告辞。
张遥念着他外出劳累,也不留他,只是在他离开前,提醒他:“初景师弟,回去后你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这个提醒明显是和守卫加强有关。
苏初景即便原本不好奇,话题到了这儿,也免不得问了缘由。
张遥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若凡师弟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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