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如水,清辉似雪,落得满地白莹。
屋内,却是漆黑一片,娇柔的身影笼在夜色中,纹丝不动,如庙堂里的佛像一般。
“咔哒!”
开锁声响起。
苏初景提着东西,走进屋子,关门、上拴、燃烛,一气呵成,日以为常。
与平日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月珑热情欢悦的问候。
月珑坐在床边,看着苏初景动作,一声不吭。
苏初景察觉到不对,关切询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月珑一瞬不瞬地望进他的双瞳,似是要看进他的心里。
沉默良久,她终于问出了思考了一整天的问题:“宁浮生就在山上,你为何要骗我?”
听到宁浮生的名字,苏初景的呼吸一滞。
他眉心微拢,眼中难得透出一丝错愕,“你如何知道的?”
月珑摇了摇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苦笑不止:“原来你真的骗了我。”
在她心里,苏初景最是良善,对她也最是坦诚,因此她也给予了他绝对的信任,把他当作弟弟来看待。
即便是在知晓宁浮生的所在后,她仍抱有幻想,说不定苏初景也不知道宁浮生回来了,毕竟听那两名弟子所说,宁浮生一直在闭关,苏初景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在山上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苏初景的反问,显然是早已知情。
是她信错了人。
“你为何要骗我?”
她又问了一遍,字与字之间,满是失望。
苏初景没作声。
他打开一直提着的纸包,里面躺着十几颗新鲜水润的果子。
他捧着果子,走到月珑跟前,笑得温煦,“这是我特意去采的果子,姐姐要不要尝一尝?”
月珑不可思议地瞧他。
他怎么能做到像没事人一样?
到了这种时候,他为何还能如此冷静,是自认拿捏住了她,笃定她会心软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被欺骗的火气立刻燃遍她的全身。
她豁然起身,一把掀掉了果子。
因为用力过猛,连带着苏初景一同受了力,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红棕色的双眸似燃烧着熊熊火焰,嗔怒而视,恨不得说尽一生的狠话:“苏初景,你……”
苏初景悠悠抬眼望她,眸光水涔涔的,一如散落满地的果子,无辜得让人生怜。
只这一眼,便让月珑说不出话来了。
她愤愤咬了咬下唇,羞恼不已。
苏初景当真长了张好脸,不用开口,就能让人哑口无言。
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话:“我曾拿你当我弟弟看待,自认为与你相处时交付了真心诚意,如今换得这一份结果,算是我自己识人不清。虽然你不肯道明原因,但瞒我骗我是真,我最讨厌欺骗背叛,从今往后,你我之间的情谊就此断了吧。”
至始至终,她没再去看苏初景。
饶是如此,这也已是她能对他说的最狠绝的话。
一说完心里话,她一刻也不愿多待,转身挥开门栓,打算离开。
可还没等她走至门口,身后传来苏初景难抑的苦吟:“唔……”
月珑本不欲理会,又往前迈了一步,却听得“咚”的沉闷重响。
她下意识地回头,就见苏初景正蜷缩在她的床边,双唇发颤,面上血色褪尽,泛着病态的白。
这三个多月来,月珑不止一次见过他如此模样,当即便反应过来,他的寒症又犯了。
瞬间,本能的关心压过了愤怒。
她快速扶苏初景上床,把屋内所有的被子都盖到了他的身上。
紧接着,她拇指指尖轻轻划过食指尖,一道细小的口子应然而生。
待红色的血珠沁出伤口,她一如之前做过数遍的那样,食指点上苏初景的唇畔,将妖力掺入血中,融入他体内。
相比月珑的冷静和熟练,苏初景仿佛被丢进了百尺冰潭,意识被剥夺了大半。
他被寒症折磨多年,每一回,他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不知自己是否能熬过去。偶尔心智不坚定时,他也想过剥肉刮骨,带着极寒一同投入火海,同归于尽。
但这一切都在遇到月珑后发生了改变。
她把他从冰潭中捞起,用她的炙热,为他赶走冰寒且无尽的黑夜。
在那之前,他不曾贪恋过什么,而月珑的拂煦,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温暖,也随之产生了**。
经历过极致痛苦时的救赎,他无法再次忍受那份彻骨的冷冽。
为了留住这份和暖,他利用和宁浮生的关系,哄骗月珑留在他的身边。
月珑聪慧强大,却在对他的信任上,愚蠢得可怜,听他唤一声姐姐,便当真像对弟弟一般待他好。
月珑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人,她坦率直白,喜恶都摆在脸上,心思很容易被看透,因此他一直都知道,月珑待他好,是因为他的伪装出来的良善乖巧。
现在,谎言被戳穿,她不会再管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初景胸口发疼,直觉得寒症发作得更重,就连心脏也被寒气所侵蚀。
就在这时,熟悉的暖流自唇间漫进体内,流转于经脉血流之间。
冰寒很快被驱散,他意识渐渐回笼。
他强逼着自己睁开双眼,朦胧的光线中,他看见月珑明艳的面容。
他还以为,她会丢他一人……
月珑见他睁眼,便知晓他已无大碍。
她立马收回手,连带着脸上的担忧关怀,一并远离了他。
苏初景每次犯病,都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无力,此时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迅捷地握住了她的手。
见她要离开,他问道:“姐姐是要去找裕止师叔?”
月珑微讶,没想到他这种情况下,还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的确是要去找宁浮生。
白日里,她跟着取水的弟子去过宁浮生的住处,但他刚出关,前去关心的人络绎不绝,她寻不到机会单独见面,只好作罢。
此时天色已暗,想来不会再有人探访,她自是想要去见他。
苏初景见她默认,抿了抿唇,似商量又似请求,“不要去,好不好?”
他声调轻软,手上力气却加重了几分。
但到底是虚脱了几层气力,即便他使出最大的劲,还是被月珑轻松甩开。
月珑默然凝视着他,许久后,方轻叹一口气。
“苏初景,再见了。”
这一回,她施法离去,没苏初景留下一点儿挽留的机会。
望着瞬间空寂的房间,苏初景紧紧揪住衣襟。
分明寒症已散,但他还是不对劲。
心里空空荡荡的……
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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