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的药池利于月珑的恢复,她醒来后,便暂居于此。
禁地内,竹屋、药池、田地、蛇池等样样皆有,像是个世外桃源。月珑在这儿待得很是惬意,吃穿用度都由苏初景一应包办送来,白日里他不在时,也有虞云兄妹陪她说话。
相比妹妹的内敛,虞云很是活泼,总有好奇不完的事,也有讲不完的话。
这天,虞云学了个新法术。他打了桶井水,对着井水一通施法。
法术毕,月珑往桶里望了望,本能地鼓掌捧场,“真厉害,把水变成了……水?”
井水纹丝未变。
虞云面上一红,不甘心又接连施了好几通。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井水依旧毫无变化,眼见着虞水都快倚着月珑睡着了。
突然,虞云兴奋大呼:“成了!”
月珑往桶里一瞧,就见一桶井水变成了一块块的碎冰。
她轻抚虞云的脑袋,夸赞道:“虞云真厉害呢!”
虞水跟着骄傲:“嗯!厉害!”
虞云搓了搓鼻子,喜滋滋道:“等让苏哥哥寻来各种果子后,我就可以给月姐姐和小水儿做冰果子吃了。”
话音刚落,三人就听到了苏初景的脚步声。
一见到苏初景,两个小家伙立刻找了借口离开。
看着虞云兄妹近乎逃离的背影,月珑不无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着他们了?怎么一见你来就跑了?”
不止是今天,最近几乎日日都是这样。
她分明记得,她醒来的那一日,他们还是好好的。
苏初景意有所指,“或许是他们做错事了。”
月珑道:“他们很懂事,如果只是做错了小事,他们知错便是了,你别责怪他们。”
苏初景微微一笑,“好,都听姐姐的。”
陪着月珑晒了会儿太阳后,苏初景看到被虞云变成冰的井水。
月珑注意到他的视线,笑道:“虞云说想要做冰果吃,还想托你多寻一些种类的果子来。”
苏初景问:“姐姐想吃吗?”
月珑诚实地点了点头,“想。”
“好,那我明日来时会带来。”苏初景温和道,“姐姐还有什么需要的?”
这所谓禁地,更像是某人的居所,本就不缺什么,苏初景还给她置办了许多。
月珑认真想了想,也不觉得缺少什么。
苏初景却忽然侧身,自下及上,抚着她如丝缎一般的青丝,直到发顶才停了下来,“这里好像缺了什么呢。”
月珑感受到发间传来的异样,刚要问苏初景,苏初景却引着她来到最近的水边。
“姐姐看看,可还喜欢?”
月珑往水面望去,就见自己的发间多了一支玉簪。
玉簪通身莹亮剔透,玉质极佳。玉的顶端刻着一只兔子,兔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双眼睛镶嵌着闪烁的红宝石,看起来娴静中透着高雅。
月珑愣了,“这是?”
苏初景道:“送给姐姐的,姐姐喜欢吗?”
一直以来,都是月珑给弟弟妹妹们准备礼物,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比自己小的人手里收到正经的礼物。
一时间,月珑有些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苏初景误会了她的表现,眸色一黯,“姐姐不喜欢吗?”
“喜欢!”月珑反应过来,慢半拍地露出笑容,“就是这玉簪会不会很贵?”
她听说,仙门弟子都不怎么有钱。
苏初景轻笑道:“原石是我自己寻来的,玉簪也由我自己打凿雕刻,没花上什么钱。”
他摸上玉簪上的兔子,悠悠道:“姐姐不用挂心这些,只要收下就好,以后,我还会送姐姐很多的。”
月珑笑了笑,只当是哄她,殊不知,苏初景说这话时,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他喜欢看她身上有自己的痕迹。
他还会送给她很多很多,直到他的气息占据她的全部。
*
翌日,宗门事务繁多,苏初景忙完至行长老交待的事,已时值傍晚。
他片刻未歇,又去为月珑寻可以做冰果的果子,等寻到了近十种,已是深夜。
他准备回房换套衣衫,去见月珑。
刚到门口,却见房门上的锁呈打开状态。
他神色未变,推门进屋。
刚关上门,一股妖力扑面而来,把他击到墙上,让他动弹不得。
一人从阴影出走了出来,看见他的面容,苏初景毫不意外。
“渠汲公子。”
渠汲冷哼一声,开门见山:“月珑呢?”
苏初景道:“我记得我同渠汲公子说过不下十回,姐姐她在疗伤。”
渠汲:“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他曾把月珑托付给苏初景,可他非但没有照顾好她,还没有按照约定,在她出事后,烧狐毛通知他。苏初景刻意隐瞒了她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情况。
若非月珑为保护玉玄山小妖设下的重重机关,突然一日之间皆失去效力,他还不会发现她受伤之事。
“玉玄山的机关重新启动,这就表示她意识已经清醒,而且恢复了妖力。”渠汲踱步至苏初景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说,她现在在哪里!”
“渠汲公子为何会觉得,我会告诉你?”苏初景语气依旧温和,只是神色里透出几分冷冽,“她是我的,我怎么可能让你抢走她。”
渠汲闻言,秀气的眉毛拢在了一起。
半晌后,他睁大了双眼瞪着苏初景,震惊道:“你对她……”
被挑破了心事,苏初景却只挑了挑眉,用沉默给予了渠汲答案。
渠汲见过苏初景年少时的模样,在他眼里,苏初景和个小屁孩没什么两样。他也知道,在月珑的心里,也是把苏初景当做弟弟来看待。
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竟然对月珑生出了非分之想。
而月珑可能还不知情,一直信任着苏初景……
想到这儿,渠汲更加坚信,必须马上找到月珑不可!
“我已用幻术屏蔽这间屋子的动静,不会有人察觉到异样来救你。”渠汲沉下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与方才的威胁不同,此时,他随时都可能掐断苏初景的脖子,“快说,你把她藏哪儿了!”
和渠汲的设想不同,被死死掐着的苏初景非但没有恐惧,还露出一抹笑容。
下一刻,强盛的魔气自苏初景体内迸发而出,直接压过了渠汲的妖力,不过一息,渠汲就被魔气所困,被悬于半空中。
苏初景仰首望着渠汲,姿态却是居高临下的高傲,“渠汲公子说,谁需要被救?”
渠汲竭尽全力想要摆脱困境,但全身的妖力都被魔气压制,不受他控制。
徒劳了一会儿,他不再做无谓挣扎。
他看向一派从容的苏初景,讥讽道:“堂堂仙宗弟子竟然修魔,你不怕我去告发你?”
“渠汲公子大可去试试,看看他们究竟会相信一个妖族,还是相信他们最为信任的弟子。”苏初景一脸的无所谓,言语间还暗含着挑衅的调侃,“说起来,还要多谢渠汲公子赠予的狐毛,这掩息的效果,却是不错,至今宗门内竟无一人发现我修习了魔道。”
渠汲听得此言,恨得牙痒痒。
奈何他着了苏初景的道,行动受困,不能马上教训他一顿。
“看在她的面子上,今天我不会杀你。再过半个时辰,你会自动解困,我希望等我回来时你已经离开,且以后都会彻底消失。”
眼见着苏初景说完这番话,当真就要离开,渠汲急得蹬了蹬腿。
他不顾一切地大喊:“苏初景!你个虚伪小人,月珑只是被你一时蒙蔽,早晚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等她发现你那龌龊的心思,她会讨厌你,离开你。她不会喜欢你的!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你!”
苏初景置若罔闻,走出屋子,把渠汲的叫嚣留在了屋子内。
但当他关上门的刹那,他面上瞬间阴霾密布,
他一直认为,所有人都有阴暗、自私且不为人知的一面,即便是仙门内德高望重的掌门和长老亦是如此。
直到遇见月珑。
她张扬明媚,直白坦率,没有一点秘密和污点,是他从未见过的存在。
她那般纯净,怎会接受一个满是污点的人呢?
苏初景自嘲一笑,渠汲虽然打不过他,却知道心该往哪儿戳才会痛。
竹屋内。
苏初景日日都会抽空来探望月珑,今日却拖到夜深,也没见到人影。
月珑本想再等等,奈何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有些乏困,便想着上床眯一会儿。
这一眯,便就彻底睡了过去。
她做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炎灵山。
滚烫的天火四处喷射,岩浆滚滚爆发,她慌张地往山下跑,不知跑了多久,她看见有个穿着水绿色宗服的道君。
她心下一喜,就要往道君那儿跑。
可道君就在眼前时,她身体一凉,热气消散。往四周看去,只见熔浆都被冻成了寒冰,天火化作了雪花。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何时,她却突然置身于冰川之中。
冰凉的川水像是要将她吞没,寒意遍布全身,呼吸也变得困难。
“姐姐。”
熟悉的声音引得月珑一惊,她猛地睁开眼。
她深呼吸了几下后,才发现,身后正有人紧紧抱着她,一双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凉意透过衣衫染给了她。
月珑犹豫道:“苏初景?”
苏初景没有回应。
他额头靠着她的后颈,只低声喃喃:“姐姐,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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